諦聽早上起來的時候, 好像聽到了喜鵲在叫。
他伸了個大懶腰,頎長的貓身展成了一根擀麵棍,貓爪子蠢蠢欲動,想要逮鳥。
結果凝神聽了一會兒,發現是趙正志在隔壁吊嗓子,頓時讓他氣不打一處來,覺得一大早來了場空歡喜,是個很不好的兆頭。
“趙正志,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諦聽站了起來, 牆上的貓影子弓背伸腿,化成了人形,他推開窗, 吼了一聲。
吊嗓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一會兒, 一個憨厚的聲音不好意思地響起:“幹爹,我給你買了小魚幹當早餐, 你吃不吃?”
地府的小魚幹?味道也就那樣,聊勝於無吧。不過,孩子孝順,也不能寒了對方的心,是吧?
“嗯, 等我洗把臉再來找你拿。”諦聽打了個哈欠,想了想,解釋道, “幹爹不是不讓你吊嗓,只是,你得看看時間嘛,對不對?你趙媽呢?”
“幹爹,我爸不喜歡你這麼叫他的。”趙正志躲在屋裡提醒。
“嘁。”諦聽嗤之以鼻,“他不喜歡我就不叫啦?那我不喜歡他叫我小白臉,他還不是一直這麼叫?”
趙正志無言以對,只好交代他爸的行蹤:“他下午三點多就起床了,今天有任務要出。”
“哦。”諦聽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怪一大早沒聽到趙如海的大嗓門。
“叩叩叩……”就在這時,院子的大門突然被敲響了。
“趙正志,應該是郭自珍和他老孫子來竄門了,你去開吧。”諦聽愣了愣,想到有這種可能,打發趙正志開門去了,自己摸索著去廂房後面的衛生間洗臉刷牙。
“哦。”趙正志穿著練功的水袖,頭上綁了抹額,吊著兩隻眼睛出來了。
“叩叩叩……”敲門聲更急了。
“來了!”趙正志聲音一高,便忍不住吊了一聲嗓,來這一個字,被他喊得百轉千回,繞梁三日,生生把門外的晁凡喊得打起了哆嗦。
他聽相判官說,自己回來的訊息諦聽還不知道,便急趕急地坐靈車回猛鬼街來了。只可惜過了二十年,相判官三個腦袋都想不起他當初把晁凡存放的鑰匙放哪兒了,於是,這才有了剛剛敲門的一幕。
門開了。
兩人都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異口同聲道:“你誰啊?”
“不是,你找誰啊?”趙正志意識到剛剛那句話特沒禮貌,於是趕緊改正。
“我……我找……你等會兒……”晁凡意識發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開門的竟然不是諦聽,而是個妖裡妖氣的京劇鬼?他退開看了看門牌號,是猛鬼街1026號沒錯啊。
“你別管我找誰,我問你,你是誰?住這兒的?還是來竄門子的?”既然是自己的房子,晁凡盤問起來就理直氣壯多了,他清楚的很,他只讓諦聽住進來過,其他的牛鬼蛇神都是非法人口。
“我住這兒的……”趙正志名字起得正派,人也老實,只不過長相不怎麼老實就是了,他下意識回了一句突然反應過來,“不對!我住不住這兒管你什麼事?我問你話呢,你一個都沒答!”
趙正志狐疑地看著對方,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人該不會爸說的那種負責打探情況,摸清主人家作息後,伺機闖空門的小偷探子吧?
越看越可疑,趙正志幹脆關門:“既然你不知道找誰,那就是找錯門了,好走不送。”
晁凡哪裡能讓他關門,一巴掌推開他:“這是我家,好走不送這四個字,我送給你!”
“你……”趙正志一跤跌倒,水袖半掩在臉上,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瞧起來還蠻可憐的。
晁凡不知怎麼的,心裡驀地一軟,剛想扶他起來。結果這位柔弱的京劇鬼,扯起嗓子開始尖叫:“幹爹!幹爹!快叫警察啊!有人入室搶劫啊!快來人啊!”
要不怎麼說是京劇鬼呢?每天早上吊嗓子,其實都顧忌了幹爹的,這會兒功力全開,晁凡院子裡,宛如燒開了幾百壺開水,那聲音,簡直就是莫名的音波攻擊,街頭巷尾,全都驚動了。
諦聽正刷牙呢,聽到幹兒子尖叫,立刻吐掉口泡沫沖出來。誰敢闖空門?老子一爪子撓死他!
“活膩了吧!敢搶你帝爺……”出口的惡言戛然而止,諦聽的視線穿過開滿荷花的池塘,在木亭簷角隨風飄蕩的紫藤花間,看到晁凡的身影。
諦聽動了,他邁了兩步,嫌棄速度太慢,幹脆化成貓形,像顆小炮彈似的沖了過來,快到晁凡面前時,他淩空一躍,人在空中張開雙臂,想在落地時,把心愛的人收進懷中。
結果,“啪”的一聲,晁凡給了諦聽肩膀一巴掌。
還在學開水壺的趙正志嚇愣住了。
“諦聽!老子才走二十年,你就在屋裡養幹兒子?還是個唱戲的!你——你不要臉!”晁凡快氣死了,幹爹幹兒子,一聽就不是什麼純潔的關系!沒想到他九死一生出差回來,等待他的竟然是這樣一副場面。
“啊……不是……”諦聽愣住了,張了張嘴,“凡凡,他是趙如海的孩子,你的幹兒子啊!我……我只是順便被他叫了一句幹爹,你打……打我幹什麼?”
晁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