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産期在十月初,餘棠提前十天住進醫院。
蘇朔說話算話,請了一週的假陪在床邊,雖有護士在,他還是端水喂飯事必躬親,樣樣不假手他人。
由於月份大了,餘棠的腿腫得厲害,他覺得醜,不願意讓蘇朔看見,蘇朔就趁他睡著偷偷給他按摩。
這事兒透過父親的嘴巴傳到餘棠耳朵裡,無可避免地添了些誇張成分,可依舊把餘棠感動到了。他思想保守,能想出的回饋方法有限,記得蘇朔說過愛看他笑,他就躲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練習。
這種事從前也不是沒幹過,練著練著還是有點效果。被推進産房那天,周圍所有長輩都憂心忡忡,餘棠的oega父親更是當場飆淚,只有餘棠本人,疼得冷汗直冒,臉都白了,還是面帶微笑,十足淡定。
“幹嘛呀都,眼一閉一睜,孩子就出來了,你們這麼緊張,讓生孩子的怎麼辦?”醫生說著指指蘇朔,“你,快咬他一口。”
一般oega都是在完全標記後懷孕生産,像餘棠這樣的實屬罕見,醫生擔心他撐不住,讓蘇朔給個臨時標記,有apha的資訊素在,好歹能讓産夫放鬆些。
蘇朔二話不說,照著餘棠頸側一口咬下去。
這事他不常幹,下口沒輕沒重的,餘棠的臉色當即更白了幾分,蘇朔問他疼不疼,他還撐著笑臉說不疼。
蘇母心疼兒媳遭罪,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的,要什麼都行,還保證等他一出來,東西就擺在他眼前。
餘棠拉著蘇朔的手,猶豫許久,直到手術室門開啟,護士把他往裡面推,他才慌了,磕巴著說:“學、學長,可以在門口等我嗎?”
蘇朔本來就打算在門口守著,怎麼可能不答應。
手術室門關上的前一秒,餘棠的目光還落在蘇朔身上,眼中似有訴不盡的千言萬語。
門關上,手術燈亮起,蘇朔站在那裡,恍惚以為自己全都讀懂了,下一瞬腦中又空茫一片,什麼都沒抓住。
這些日子,他一如既往地對餘棠好,把不小心發現的那些事當成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他也確實做到了,不僅餘棠毫無察覺,他自己都快把自己騙過去,好像他和餘棠之間,跟所有人看到的一樣,經歷過掙紮、懊悔、痛苦和彷徨,終於得到令人羨慕的圓滿。
事實雖不是如此,可到底算不上糟糕。
等待的過程既短暫又漫長,蘇朔刻意不去思考,然而或許是因為精神緊繃,腦中仍像裝了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有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面掠過,耳畔也淌過成串雜亂無章的聲音。
過眼雲煙,通通不值一提。最後留在整個意識裡的最清晰的,唯有餘棠進手術室前,看著他說的那句“可以在門口等我嗎”?
門應聲而開,紛亂的思緒在剎那間隨著大開的閘門被洪水一沖而散。
蘇朔重重撥出一口氣,站了起來。
他認了,他妥協了。
小oega心思深沉又如何,被騙了又怎麼樣?橫豎沒別人知道。
既然他都安排好了,自己配合著掩耳盜鈴,做那隻看結局不看過程的傻子,也沒什麼不好。
寶寶出生一個多月,大名還沒定下,家裡人各有各的叫法,長輩的疼愛來得簡單直白,“寶寶”、“貝貝”不離口,餘笙和餘苗則叫他“小a”,因為他是個健壯的apha寶寶,出生那天的啼哭聲震得樓板都在晃。
蘇朔的對兒子的叫法就多姿多彩了,“蘇大寶”、“蘇小餘”、“餘小蘇”,想叫什麼叫什麼,最近還冒出“小魚豆腐”的新稱呼,餘棠聽了害羞,他就趁餘棠不在,抓著兒子的小手悄悄喊:“小魚豆腐,小魚豆腐,喜不喜歡這個名字?”
寶寶張開嘴笑,抬起肉乎乎的腿,一腳蹬在親爹的俊臉上。
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名字就越是難取,不管多好聽、寓意多深刻的名字,總有人搖頭不滿意。
“就說這個‘蘇福’吧,誰取的?”蘇母用筆敲桌子,厲聲喝道,“給我站出來!”
蘇朔笑嘻嘻地舉手:“我取的,‘福’字多好啊,我兒子是全家的福星啊。”
來串門的小妹餘苗撇嘴道:“土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普通話串了味,在喊‘舒服’‘呢。’”
滿屋人鬨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