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乘風說罷,喝盡了杯中涼茶,砸吧砸吧嘴,起身,拍了拍了燕北風瘦弱的肩膀。
“前輩要走了嗎?”燕北風起身道。
“啊,是啊……孩子,一天是將軍,一生是將軍,就算解甲歸田了,你也是將軍!他們的命裡寫的是為國盡忠,不是為家盡忠!他們不是不能戰,也不是不敢戰,他們只是寧願戰死在長城下,東海邊…………死在蒙胡人的刀下是將軍的榮耀,死在自己人的刀下,算什麼?!”
柳乘風眼角有些發紅,一番肺腑之言,許是連自己也不禁感動。
燕北風被這有些突然的言語震撼的有些發懵,振聾發聵的聲音,字字誅心,就彷彿聽到了一個老將軍的心聲……
“亂世多不義,心正天有情。慢慢體會吧,孩子,老夫先走了。”
說罷,柳乘風抄起傘,開門踏入了雨中。
一股妖風鑽來,吹得燕北風一個哆嗦,趕緊關上了門,柳乘風的話還在他心中縈繞。
……
燕北風走到那把佩劍前,輕輕撫過,長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
洛風的屋子裡。
“怎麼樣,岳父?”洛風笑著問道。
“慢慢就會懂了,急什麼?”柳乘風白了一眼洛風,沒好氣的說到。
“我這不是擔心嘛,他這塊美玉我可不能雕廢了,不然真是暴殄天物。”洛風玩笑道。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其他的老夫一概不管,那都是你的事。”柳乘風不耐煩的擺擺手。
“好好好,哪兒敢勞煩岳父大駕呢……”洛風無奈笑道。
柳乘風喝了口熱茶,暖了暖身子,提起傘準備回去,走到門口,卻又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洛風,似乎有話要說,卻又難以啟齒一般。
“周安民,陸鎮疆他們……”柳乘風低聲問道,聲音中,猶豫不已。
洛風聞言,報之一笑,他猜到了柳乘風會問這個。
“就權當是我殺的吧。”
洛風面帶微笑的對著柳乘風淡然說道。
“老夫不是這個意思……一定要好好安葬他們……我走了。”
柳乘風喃喃道,眼神躲閃著,快步離開了。
……
洛風站在原地,一直微笑著,一動不動,直到柳乘風走遠。笑著笑著,忽然猛地轉身,狠狠將手中的書摔在了桌上,打的書桌上的筆墨紙硯亂成一團。
他想放聲大吼,可是又怕人聽見,只好雙手撐在桌子上,低著頭,咬著牙關,悶聲吭哧幾下,全當釋放。
似哭非哭的聲音,驚動了門口的親衛。
“府帥,您沒事吧?”
“沒事,給清風將軍傳令,讓他準備好幾位將軍的葬禮,本帥會親自去參加。”
“是!”
“對了,也給燕司馬通知一下,薛定國將軍在護送回長安醫治的途中,失血過多,去世了……”
“是……”
雨下的越來越大,已經沒有了初來的溫柔,打落了院裡初開的野花,嚇住了躲雨的飛鳥,加重了窗前人的淒涼,像天地間最婉轉的哀樂,奏的不是別離,是朦朧生死。
柳乘風撐著傘,出了常府大門,站在門口,徐徐回望,眉眼無神,又是雨中,萬般凋零,只有舊情綿綿。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否?
他朝著街市走去,雨水打溼了他的長鬚,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