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月,申城從落葉飄飛的秋走到了寒風凜冽的冬,兩個人沒有見面沒有聯系。
林浩宇最終確定自己對一個男人有了感覺,但是他抗拒,盡管在這些沒有見面的日子裡,這個男人每一天都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的意識裡,是的,不曾相見的這些日子裡,他想他,但卻極力地否定這種想念。
沈義正終於明白了這麼多年,自己為什麼一直是一個人,他覺得很多年以前,他大概就喜歡這個人了,可是自己並不知道。
“小林,這份夫妻矛盾調節的報告怎麼有這麼多錯字?”老劉拿著報告疑惑地問林浩宇,林浩宇可是所裡有名的打字小能手,雖然平時工作不怎麼嚴謹,可是做起報告來可從來沒有今天這樣錯誤這麼多。
“啊,我重打。”林浩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晚上有空嗎?喝酒去。”重新弄完報告後林浩宇給何子軒發了微信。
緊接著對方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怎麼?分手了?”
“分什麼手?八點來接我。”林浩宇異常煩躁,一句都不想多說。
兩個人到酒吧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何子軒叫了一排酒,他知道林浩宇主動約他的話是一定要不醉不歸的。
幾杯下去之後,何子軒開口:“別抻著了,說到底怎麼回事?”
林浩宇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酒吧歌手在對面非常契合時機地唱著梁靜茹的《勇氣》。
“我可能喜歡了一個人,靠,這麼多年了,頭一次這麼煩。”
“有夫之婦?”何子軒翹起二郎腿,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林浩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不是有夫之婦,你煩個屁,就你林大少爺的,要錢有錢,要條兒有條兒,要顏有顏的,怎麼?對方是仙女不成,還看不上你?”
“男的。”林浩宇沒抬頭看他,“我覺得我是直的,所以很迷茫行了吧。”
對面沒了聲音,林浩宇抬頭,何子軒舉著酒杯都忘了喝:“你牛。”
“你是不是跟那幫小警察待的時間太長了?”何子軒轉念一想,又說道,“不過也沒什麼?這個年代,喜歡個男的,沒什麼大不了,談個戀愛嘛,又不是要跟人家結婚,白頭到老,上次,就上次跟咱們一塊兒玩的那個賣皮帶的富二代,他帶來的那帥哥就是他情兒,你喜歡上的不會是直的吧?看你現在這孫兒樣。”
沈義正是直的,應該不直吧,上學那會兒大家就說他特別,這麼多年了他應該沒有交過女朋友,有個美女追他他還愛答不理,林浩宇心裡想道。
陪著喝了一晚的酒,何大少最後給出的意見是人家願意你就試試,要不然永遠不甘心,試試之後說不定就會發現其實自己根本就不是,人家要是不願意就算了,為了這種事惹出麻煩不值得。
所以林浩宇第二天站在了沈義正家門口,他決定要試試。
電梯門開啟之後沈義正走了出來,現在是晚上六點半,看來最近是沒什麼案子,林浩宇心想,因為沈義正手裡提著超市的購物袋,裡面是一些蔬菜之類的,他去超市了,而且準備回家做飯,有案子的時候,他是不會這個時間回家的,更不會有時間和心情給自己做飯吃。
林浩宇突然很想吃沈義正做的飯了,他特別喜歡他做的紅燒小排。
沈義正顯然有些驚訝,看到林浩宇的時候腳步都頓住了。
林浩宇不說話,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沈義正不得不開口:“你怎麼來了?”
林浩宇看到他眼角那有一小道兒劃傷,大概因為只穿了一件薄款羽絨服的原因吧,傷口因為寒冷兒看起來很紅。
林浩宇依舊什麼都沒有說,錯身讓到了一邊,讓沈義正開門。
進屋之後,沈義正換鞋開燈,把買回來的東西放在客廳和廚房之間的小吧臺上,暖暖沒有馬上跑出來,估計是被關起來了,林浩宇知道,每次家裡沒人的時候,沈義正就會把它關在陽臺或者籠子裡,現在這家夥的破壞力太大了。
林浩宇沒有習慣性地坐到沙發上,而是看著沈義正收拾蔬菜的背影說道:“沈意,高中的時候,我真的把你當朋友,雖然開始動機並不純,那時候,自己不懂,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已經感覺跟你很合得來了,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所以在你知道真相不再理我之後,我才會急著去問為什麼......”
沈義正沒有轉身,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可是心跳卻加快了速度,因為緊張,緊張過後是那非常明顯的失落:他只是把自己當做朋友,而自己卻對他有超出友誼的慾念。
沈義正現在心裡很清楚,他對林浩宇的這種感覺就是愛情,而且可能有些深,因為他回顧過,少年時代的自己幾乎全部的快樂都是因為那段短暫的友誼,而現在,當有了林浩宇那個連他自己都不曾記得的吻之後,他會在每一天的某一個時刻,陷入回味當中,回味當時那個人那親密無間的氣息以及由此而營造的氛圍,甚至,他開始不斷地想,林浩宇現在在幹什麼,身邊有什麼人,在苦苦撐了幾個星期之後,他竟然會不自覺地將車開到林浩宇家的小區門口外,在那一停有時候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會看到對方下班回家,卻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個半身:林浩宇每次經過小區門口打卡時,都會跟保安說上幾句話,也就是這個時候,沈義正能看到他伸出車窗的腦袋。也有的時候,他會特意地從安順區派出所門前“路過”,而只是為了能見到那麼匆匆的一個身影。沈義正知道自己這樣有些不正常,但是他控制不住,其實,昨天他也“路過”派出所了,他還看到林浩宇上了何子軒的車,那個時候,心裡不舒服,更確切地說是心裡突然産生了怒意,而他認為這種怒意是不正常的,生平第一次,他主動承認自己可能真的存在心理上的問題。
沈義正的心猛然間揪了起來:對,就這樣吧,我們依舊還是朋友,這是最好的保護殼,也許我們會保持著這份友誼一直到老,也許我們會想別人那樣,友情慢慢變淡,一直到不再有聯絡,自己都在孤獨中掙紮這麼多年了,曾經是因為自卑的身份,現在是因為無望的愛,自己應該是能掙紮著撐過去的。
想要去拿碗碟的手停在了半空,轉念又一想,現在不會是......又要回到當年的遊戲吧?畢竟對方之前剛剛見過何子軒,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沈義正知道自己只有一種回答,也只能有一種,不管對方是戲弄還是認真,如果是戲弄,他現在已經不是懵懂的少年,如果是認真,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他都不能,或者說不敢對眼前的人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