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公子。
當看到這張嬌媚的臉出現在眼前時, 玄王的心已經涼透。
他不必問沁竹為什麼會代替光秀來他的閣樓,這個結果他早已經知道,但是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知道。
沁竹知道自己未經傳喚私自入閣已是僭越,所以禮數更是周到。他長跪不起,先是認錯,責怪自己身為水月洞天的負責人竟然沒有把底下的男伶們照顧好,竟然出了差錯。
這“差錯”不必問,自然是指的光秀。
沁竹還在自顧唏噓,全然沒注意到玄王的臉比冰塊還冷。
“真可憐, 人族不像我們擁有靈力,到底無法承受瘴氣的侵蝕。外表看著沒什麼影響,但五髒六腑均已潰爛, 我已想盡了辦法,不過他的大限已至, 我做什麼都是徒勞。”
沁竹公子還有模有樣地擠出幾滴眼淚,眼淚順著臉滑落, 卻沒有滴在地上,而是滴落在玄王的手背。
玄王的手已狠狠扼住沁竹的脖子。沁竹呼吸艱難,感覺自己的脖頸就要被掐斷。
“說,你把光秀弄到哪裡去了?”
這回流出來的眼淚倒是真的。俊美的容顏因疼痛而扭曲,此時的他就像是一株在風雨中飽受吹打的小花, 羸弱的惹人心疼。
可在玄王的眼中,那楚楚可人的小模樣卻像是一條毒蛇,一條吐著蛇信伺機而動的響尾蛇, 讓人心寒無比。
玄王手上力道加重,雙眸已眯成一個危險的弧度。他一字一字道:“餘再問你一遍,你把光秀弄到哪裡去了?”
要說沁竹公子也的確是有幾分傲骨,被這樣扼住喉嚨痛苦難耐,眼底那抹倔強卻還是堅韌如初:“……死……死了……”
玄王震怒,下一秒他便被甩了出去,重重磕在床腳,額頭血流如注,順頰蜿蜒。
沁竹雖為貴族出身,但到底不是武將。這纖弱的身子再也受不住,眼底清明不再,可那倔強卻未減一分。他強忍著痛支起身子,費力去抬眼看他——這個他心心念唸的幽冥至尊。心中一股哀怨化作血水湧向喉頭,再一口噴出。
玄王卻不容情,拎起他的衣領,手用力掐住他的下顎,傲視睥睨,恨不得將他的頭骨捏碎。
“你,該,死!”
多麼決絕的三個字。三年的悉心伴隨,小心侍奉,卻抵不過一個渺小人類的四日羈絆。
為什麼?
“為什麼你能對一個人類動心動情,為什麼卻要對我不屑一顧?!”他吼得嘶聲力竭,喉頭壓著的血腥也跟著噴湧而出。血噴在玄王的臉上,如冬日初梅,點點而綴。
玄王卻已怔住,為這“動心動情”帶來的巨大振幅。
抓著沁竹的手漸漸松開,玄王踉蹌向後退了幾步。
沁竹卻突然笑的惡毒,他嗔目切齒,嬌容扭曲,修長的手指如枯爪,雙手扼住玄王的脖頸,縱情狂笑:“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我要你與我同赴煉獄,永離極樂!”
沁竹的臉忽然溶化,四周的景象也為之肢解崩潰,血染成一片鮮紅。
鮮血沸騰著,重塑成一個個面容可怖的人形——或者說是沒有生靈的僵屍更為準確。他們拖著滿身猩紅的泥濘,朝著無措的玄王不斷逼近。
“這是……”
玄王扶額,各種光景在大腦中不斷交錯,所有的感覺都已亂成一團。
遺忘了什麼,淡漠了什麼。頭暈目眩,圍堵的僵屍群帶著惡意躥入視線,四周回蕩起有如詛咒般令人生厭的聲音。
“原來……如此。”
自混亂中,他終於重拾清醒,奪回理智。
如果發生的這一切不是夢境,那麼情況就只有一種。
玄王閉上雙眼,隔絕眼前的景象。左手掌心向上,自掌心慢慢升起一柄雕飾精美、散發充盈靈氣的刀身。
那正是由幻力所成,只有玄王才能夠揮舞的神器——神刀夜摩。
“「魔破」。”
夜摩出鞘,大顯神威。靈力放射出的雷電沖擊著四周,僵屍與血水在雷電的燒灼下消失,空氣裂成一道道崎嶇的裂縫。隨之一聲巨響,空間似玻璃一樣碎裂,還原成原本的世界。
他人仍在客棧房間,可是如今這客棧卻已完全變了個樣:華麗的裝飾不再,傢俱毀壞,屋頂也自然坍塌,各處布滿了蛛網,竟是早已荒廢。
原本床榻的位置有兩個大型蛛網,裹得像成人一樣高,悚然立於地面上。
“光秀!夜羽!”
玄王趕緊近前,夜摩一揮,蛛網斬斷,從中跌出兩人昏睡的身軀。玄王趕緊接住他們,將他們平放在床榻上。左右食指分別點住兩人印堂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