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飄著雪,白色的雪花在夜間紛紛揚揚地灑落而下。
然而不知為何——許是這雪太小的緣故,許是武士身上的具甲表面太過光滑的緣故,又許是其他原因,武士的具甲上竟未曾染上一絲雪色,看起來黑沉冰涼,宛如從地獄中走出的鬼神一般,隱隱的殺氣勃發著,隱然間沖天而起。
“若田大人——請用粥。”
穿著溫婉的和服的侍女以一種恆定的步距走了上來,露出了文婉又清漠的笑,只是眼神中卻藏著幾絲看不出來的恐懼。
侍女走到武士身邊,雙手穩定地陳著餐盤,然後屈膝跪坐了下來,膝上水平猶如一線。隨即她將餐盤緩緩地放在膝上,雙手合十,又屈起指,小心地將餐盤上粥碗口間合上的蓋子取下,一邊用手遮擋著碗口,小心不讓雪飄入其內。
輕輕端起碗,侍女拿起湯匙,慢慢地移起。但也就在時,許是天氣太冷的緣故,侍女的手腕輕輕一抖,粥水從碗口溢了出來,不小心落了幾點在武士的具甲上。
侍女的臉一下子白了。
她的手顫抖起來,眼神中原本深藏著的恐懼慢慢地溢了出來:
“若,若田大人……”
“咔……”
從那鐵鎧具甲間傳來了一種猶如齒輪般乾枯的金鐵聲音,隨後,一個幽沉地有如從地獄中發出來的聲音傳入了侍女的耳中:
“真是美麗的雪啊……”
“每年的冬天——這座池塘中,冰面破碎,層層的水波泛起,卻又在冰的邊緣試探著,混雜著天上的雪,是我最喜歡的場景……”
“每當看到這一幕時,我的內心都會變得無比沉靜,變得美妙無比。”
“但是……這樣美麗的雪景卻被你干擾了——而且還擾亂了我的心境,弄髒了我的鎧甲,你……”
侍女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著,埋著頭,渾身都在顫抖:
“大,大人……”
她只能無力地哀求著。面對著這位在整個鐵之國都以殘暴聞名的大將軍,她也只能俯下身子,等待命運的裁決。
“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武士沒有理會她的哀鳴,輕輕伸出手,握住了一旁沉重的鐵劍,高高地舉起。
“大人,大人!不要……饒了我……”
武士沒有說話,從黑色的具甲中,有幽深如鬼火的眼神探出!
剎那間,堅硬的鐵劍猛然揮下!
“大人!”
“錚!”
預料之中的痛苦的感覺沒有傳來。
恰恰相反,一個宛如金鐵交擊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侍女顫抖著,疑惑著,驚喜著,慢慢地睜開眼睛。
下一刻,落入她眼簾中的,是一幅此生都難以忘卻畫面——
但見就在那柄沉重的鐵刃落下之處,離她的肩頭只剩下兩尺有餘的地方,一柄銳利的長刀橫空插出,硬生生擋住了那一柄沉重的鐵刃鋒芒!
而就在一旁,一個黑衣的青年武士手持著這柄銳利的長刀,雙手緊繃,握住了這柄長刀,橫擋著那柄以重量與氣勢著稱的“蒼巖”巨刃,身形不動,臉上卻滿是鋒銳而嘲諷的微笑!
“能夠因為一點粥水就被擾亂的心境——這樣淺薄的心境,我勸閣下還是不要修養為妙。”
青年譏諷地微笑著,淡淡道。
“你是誰?”
具甲中的武士不動聲色地問道,原本盤膝在地的他不知何時竟已經站了起來,猶如一座山般橫亙在前面。
“賤名有辱清聽——殺人者服部半藏,正是在下。”
青年咧開嘴,露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