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竿在那個時候幾乎瘋狂。他沒有看到周天德的悲傷與矛盾,眼中只有他的妹妹,阿秀,在火裡微笑的臉龐。他只恨自己無能,雖然生於百蠱盟,但是那時蠱術卻粗淺,只會一些逗妹妹開心的小把戲。
那一刻,他失了魂魄。無數人在尖叫著,咒罵著什麼,他聽不到了。日暮之後,西邊終於飛來一個紅衣的女子,他看不到了。
他回眸看一眼溫菊秀的屍體,卻無法為她收屍——因為他們中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只見那個紅衣女子守在焦屍前面,沒有用劍,雙手各執一把白色的刀刃,翻飛起舞,眼神如溫菊秀那般堅定。無數人死在她的刀下,又有無數人接著奔赴上來。
他蒼涼一笑,頓時覺得這就是所謂武林正教,合力逼死一個無辜女子,又用這種近乎無恥的方法除掉他們的敵人。
從此之後他便回到南疆,不問世事,鑽研蠱術。如今,空有一身蠱術和武功高強,卻沒有了他要護的人。
時間至悲涼之事,莫過於此。
☆、引蛇之策
溫竹竿大聲贊嘆道:“如今他死了,死的正好!他到了地下,有沒有顏面去見我的阿秀?”
但是他的語調突然轉為悲慼,“但是,即使是他死了……我的阿秀,她也回不來了!”
逝者已逝,時光只能不斷向前,絕沒有回首的道理。
那年的當事人,如今都已經埋入塵土。徒留下局外人,為至親的逝去悲痛不絕。
碧筠一時也沒了主意,她不知道溫竹竿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從他激動的情緒來看,他不像是在說假話。但是他明明是目前最有嫌疑的那個人,不是他,又能是誰?如果說是赤晗,那麼“阿秀”這個稱呼又怎麼解釋?
碧筠艱難地開口:“其實,我們本來,是懷疑您的。”
溫竹竿收斂了情緒,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裡射出陰寒的光芒。“怎麼,現在不懷疑了?”
碧筠連連搖頭:“不不不。”
她有一種直覺,溫竹竿並不是真正的兇手。在沒有客觀證據的情況下,主觀的直覺似乎成了唯一評判的標準。
貌似是最莫名其妙而且最不靠譜的答案,但是卻又是最合理的解釋。
溫竹竿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繼續問道:“為什麼又不了?”
碧筠搖了搖頭,語氣非常不確定。“我想,您應該不是……”
“應該?”溫竹竿的臉上浮出一抹莫測的笑意。
“我不是沒有想過殺他的。”
“但是,冷靜下來,我卻覺得,當年的事情,錯不在他一人。而在於許多人。”溫竹竿閉上眼睛,那些兇戾之氣都隱去了,他與普通老者別無二致。
許多人?
“你們看看,那些自詡正教之徒的人幹了什麼?日那天日落之時,溟沒有來,他們幾乎是逼著周天德燒死了阿秀!”
但是,真正開始燒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敢於直視她視死如歸的目光,他們冷漠怯懦得讓人悲哀!
空氣驟然間沉重了,能出口的話語,都在頃刻間化作一聲嘆息。
當然不是他。
若說只有周天德死了,他還有些嫌疑,但是他卻不像是為了報仇,連周安豪一起殺的人。因為周安豪和當年的溫菊秀一樣,都是無辜之人。
經歷過那樣事情都人,絕對不會殺害無辜。
嫌疑似乎排除。
碧筠終於想起此行的目的:“前輩,我們還懷疑一個人,現在的左使,赤昭。”
溫竹竿冷笑道:“你這小姑娘真是有趣,胳膊肘向外拐,自己身為百蠱盟的右使,卻一個勁來懷疑百蠱盟中人?”
碧筠連忙解釋道:“我本來也不想懷疑,只因為周天德死前中了一味前塵魘蠱毒,除了南疆百蠱盟中人,別人必然沒有這個能力。”
溫竹竿卻皺起了眉頭:“前塵魘?那是什麼?”
不光是白墨槿,連碧筠自己都震驚了。
他,竟然不知道前塵魘?
是了,前塵魘是三十多年前被配置出來的蠱蟲,配置方法極為繁複,儲存起來也不容易,擁有這個實力的宗族屈指可數,按說,他也是其中之一。但是,碧筠沒有料到,這些年溫竹竿竟然如此不問世事!
“前輩,能請您一件事情嗎?”白墨槿忽然開口輕問,腦中靈光一閃。“除了您,赤昭與周家也曾經有過節。但是此時也避世而居,我想應該可以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