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言這幾天並不好過。
最初那天被強吻之後, 他的腦子足足好幾個小時之後才從那種恍惚、興奮的狀態中恢複清醒。
然後, 他在沙發上等了一夜,每次窗外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忍不住跑出去看。
但每一次都不是那個人。
常年與孤獨作伴,以及在各種教訓裡逐漸學會的不應該對任何人抱有過大的希望, 使得他沒有再像上一次死神離開時那樣陷入黑化的境地。
他只是沉默著,和往常一樣生活。
“疼不疼?”死神的唇離開池嘉言的手指, 鳳眸微冷。
池嘉言回過神來,惱羞成怒的把手指從這高大男人手中抽出來:“關你什麼事?”
疼還是很疼的,被鋒利的刀刃切了個小口子, 痛死了。
“你是在生氣,”死神的氣息籠罩著面前的人, “還是因為我不是你想見的另一個陵霄?”
池嘉言:“……”
怎麼又回到這個問題了?
你都反複說世界上只有一個你了,我難道還沒明白嗎?池嘉言腹誹,然後別開臉不看他,不管是哪一個你,我都很……
“當然。”他故意道, “我……的是陵霄哥哥,又不是你。”
說不出口的兩個字,大概是“喜歡”。
良久,死神卻嘆了一口氣。
他直接上前一步,把這個氣鼓鼓的故作冷漠的人抱進了懷中。
池嘉言整個人都僵住了。
死神用下巴抵著他的烏黑的發頂, 雙手環繞著他纖瘦的肩膀,這具溫暖柔軟的人類的身體被死神嚴絲合縫的抱了個滿懷。發現自己身上的涼意使得對方一個哆嗦,死神便立刻把屬於死亡之神如影隨形的徹骨寒氣收斂幹淨, 讓體溫盡量朝著人類的溫度靠近。
很舒服。
難怪人類都喜歡擁抱。
擁抱著,該講的話還是要講的。
“不管你想要的是哪一個,都是我。”死神說話時,低沉的嗓音帶動了胸腔的震動,“我的記憶正在慢慢的融合,因為時間差的關系,有些暫時想不起來。你覺得不習慣是正常的。”
池嘉言沒說話,他被忽然拉進這人懷裡,大腦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死神以為他不理解,便說:“如果你需要我離開的話,我可以過段時間再來。”
“不要!”懷裡的人立刻下意識出聲反駁,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貓。
死神不明白這人的態度怎麼前後不一,他疑惑低下頭。
只見懷裡的池嘉言臉上看起來有一種名為惱羞成怒的情緒,顯然失口喊出真實想法使得他萬分懊惱。
池嘉言後悔莫及,可已經晚了。他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留下一排印子,然後認命般反手抱住了死神,豁出去般抓緊了死神的衣服,連手指的關節都泛白了。
“你走啊。”池嘉言不爭氣的眼眶發紅,“我才不想見到你。你要回到過去抹殺我也沒關系,你要變成一個你也沒有關系。反正我都是一個人,我早就習慣了!你總是這樣給我一點希望,然後再把它變成失望,真的夠了。”
死神眸子暗了一瞬。
他不知道池嘉言已經對他回到過去做什麼完全知情了。
面對一個想要抹殺掉自己存在的人,到底是為什麼池嘉言還會這麼依賴?
這個十八歲的少年恨恨的說:“你說你的記憶還沒回來,那我告訴你,你答應了我要一直陪我的,只要我別再變壞了,你就不走。我不管你記不得記得,反正都是你自己說的,哪一個都是你說話都要算數,等我老了變成臭老頭、死翹翹了這句話才失效。如果你要毀約,請你幹脆一點!”
說到最後一句,臉上已有了一股帶著絕望的戾氣。
死神知道實際上池嘉言並沒有活到老年,他凋零在了一個人類最好的年紀,二十已過,三十未滿。
當時是因為這個言靈確實太令人反感,行為太討厭了,他才會跟在他的身後多加註意,誰知道最終他竟然會無私到救下那麼多毫不相關的人。死神不明白世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矛盾的靈魂,連毫無雜質的靈珠都要裹在罪惡之下,直到他幾乎完整看過這個言靈的一生,他才有些懂了。
“不毀約。”死神的大手撫摸著懷中人的後腦勺,低聲道。
殺不了,舍不掉,連未來都因此都改變了,即使是個錯誤,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