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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part.12

雨下得很大,朱紅色的液體像絲綢一樣往階梯下蔓延,沖散。

周圍環境嘈雜,唯有腦中電子音一如既往地公式化,這種非人類的鎮定音調像打入靜脈的一劑安定,讓男人的情緒迅速穩定下來。

“叮,【在謝知薇面前假死】進度值+100,當前進度100”

熱感圖中的冰藍世界於麻痺中逐漸變灰,得到系統“宿主暫不會死亡”的保證後,吳謝終於放心閉上眼睛,任由視野裡的一切陷入黑暗。

所有音響驟然消弭,只餘滴答雨聲。

言嵩手腳冰涼。

他看著倒在潮濕木板上的男人,玄衫,白襯,烏發,遮目,除了比以往更蒼白的面板,和身下絲絲縷縷蔓開的殷紅,與以往幾乎沒什麼不同——雨水澆在這人寡淡的唇上,像被汗水浸透,這副樣子他也不是完全沒有看過,在他為男人錯骨散功以後,男人也差不多是這副樣子,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思維斷掉的剎那,他只來得及拍開那個抽劍而去的人影,旋即空白的腦子就被各種亂糟糟的聯想佔領,他知道這個當口沒時間讓他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但他控制不住,因為一旦清醒過來……他就不得不面對即將失去這個人的現實。

而他,完全沒有任何準備。

就像當初被強行捋進鵝毛館中那樣,這人總有辦法讓他措手不及。

狼狽,惡心,憤怒,愧疚,難堪,後悔……蟄伏的情緒複雜而擁擠地往外鑽,拼了命地想從他眼角湧出,亦或是撐開他強行維持的平靜表象,把一切都剖開展露在世人面前——好在,隱約閃爍著的理智替他做了反應,不至於讓他徹底失態,把所有弱點與不堪都暴露出來。

他聽到自己冷靜安排的聲音,他看著別人把吳謝從地上抬起擔走,他強迫著從那灘血跡上轉移視線,他望著人頭攢動的觀眾席,忽然感到一陣驚慌與無力。

他想,他到底在做什麼,吳謝為他受傷生死不知,而他不僅不去陪他,還站在這裡對所有人虛與委蛇地發表安撫感言,他擁有權利與力量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能夠有一天能夠無所顧忌地將那人收入囊中,任由他支配,同時也保護自己不被任何人傷害嗎?

他不想再被任何東西控制了——即使是吳謝,也不行。

但現在,那個人就要死了。

只是想一想這種可能,心髒就彷彿被一隻手完全捏住,稍一用力便會化成肉泥,爛得連原樣都找不出,還無路可逃。

他原以為的自主,原以為的遠離,原以為的擺脫,其實自始至終都不曾離去——吳謝是殺掉玉龍山莊少主,成就阿修羅的人,這個男人把惡鬼的烙印燙在他的靈魂深處,既是他的敵人,也是他的伯樂,是噩夢,也是老師。

是他的審誡者,是掌控他的人。

他從來不曾從這個怪圈中逃出去過。

——心中的強烈動搖忽然消失。

遮掩起內心的孱弱,捋順混亂的思緒,言嵩清楚意識到,對面前的這些人而言,玉龍山莊少主才是真正一呼百應的存在,他決不能露怯,更不能退縮,只有表現得冷靜再冷靜,完美再完美,他手中握有的權利與威信才能更加穩定堅固。

吳謝沒那麼容易死,而他也不允許這個人以這種方式草率離開,要跟老天爺搶人,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這次,他不會再那麼失態了。

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淩亂而嘈雜,周遭響動從模糊到清晰,直至逐漸遠去,安靜下來的房間中,有個人快步走到了垂死的他面前。

藥箱放在床榻邊發出一點響動,來者利落點下心脈附近的幾大穴位,旋即褪開他胸口染紅的繃帶,再度用藥重新包紮——血止住了。

直到這時,吳謝才聽到對方喑啞的道歉:

“谷主,屬下來遲了。”

吳謝把眼張開又閉上,心裡的最後一塊石頭也放了下來。

憑借清溪谷的絕頂醫術,他現在就是想死也難。

柏擇小心翼翼地抱起受傷的主子往後窗走去,他帶來的助手也意會地走出房門,對外面等待的一堆人稱情況略有些棘手,請諸位保持安靜,於是被安排過來的玉龍山莊僕從們皆凝神屏息地盯著那扇清漆折門,無人注意到有個黑衣人肩扛一隻披著雨布的大袋子悄然離開,朝院外的小路走去。

唯有這個把門的清溪谷弟子看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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