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仔細商討一番,直至日暮方才將禮冊定下,帝王原想留他用飯,但尚書心裡有事,遂拒絕,終於雙腿發軟地出了同順齋,捧著禮冊回到文淵閣。
正欲招來屬官商議細節,宮裡又來人遞話,說是那“一箱白薯”的數量忘給,尚書接過紙條細看,上面寫著服裝尺碼,站在他身後半步負責衣飾的主事也湊近一看,不由奇道:
“怎麼這樣眼熟,咦,這不是陛……唉喲。”
還沒說完,其上司就暗中飛起一腳,正踹在他小腿肚上,當下話也說不出來,又不肯在宮裡出來的公公面前失禮,只得含痛忍著,等公公一走,立刻就崴著腳一瘸一拐地跟著尚書進了屋,關起門來又是好一通訓斥。
尚書簡直要被對方嚇得心髒停跳,將不明所以的下屬趕出去以後,他獨自坐在案前,將手中禮冊翻了又翻。
嗚嗚嗚,好想回家抱著夫人大哭一場,這些當皇帝的,都他孃的在想什麼啊?!
……
京畿衛歸城那日,麗正門上掛滿紅綢,夾道無人,卻有禮官自十裡以外止住進城軍士,請騎在赤馬上的將軍下馬乘轎。
將軍身著山文甲,銀白甲面下露出的領、袖、褲等俱為硃色,在眾將士看來分外應景,聽聞要下馬乘轎,將軍也很幹脆利落,雖然抬來的紅紗軟轎看上去非常娘氣,但對方大馬金刀地坐進去之後,倒也詭異地中和了這股奇怪氛圍。
逐漸顯露橘光的天際忽然飄起一撮紅色碎屑,紛紛落入銀甲士兵之中,這隊由軟轎帶領的驃騎軍隊,有序地朝麗正門的方向走去。
怎麼說呢,倒真有十裡紅妝的味道了。
轎子是四方垂簾的,估計是怕他看不到外面佈置的用心,才特意做了如此設計,吳謝對被人“迎娶”這種事情充滿新鮮感,甚至久違地感到有些激動——其實自彥鬆起了這樣的提議之後,他就一直很期待,沒想到真正實現起來,還挺有儀式感的。
走了沒多久,就上來一位禮官,停在轎外宣旨,內容是重封並肩王,再加賜封號為“燕”,吳謝抿唇忍笑,躬身接過紅色“聘書”。
又走了一段距離,禮官再停,又宣了長長一段“禮書”,在聽到“一箱白薯”時,男人終於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現在終於有種當新郎官的感覺了,並且非常期待今晚的壓軸。
快到麗正門前,轎未停,禮官卻站在玉龍橋邊,大聲宣讀細禮“迎書”,而今三禮俱到,夾道的侍從提籃撒糖,將士們忽然被砸,差點拔劍,卻聞轎子裡傳來將軍帶笑的聲音:
“別撒了,就這麼些人,直接給籃子罷,免得浪費。”
侍從面面廝覷,見禮官沖他們使眼色,於是紛紛將手中籃子遞給面前士兵,將士們收了一堆裝滿松子糖的食籃,穩穩端著,終於跟至城門下,有幾個眼尖的發現高站在城門上的陛下身著玄纁禮服,恰與今日將軍的衣色匹配,雖然心有疑惑,但也想不了太遠,只道外面傳言陛下與將軍不合的話果然是假,若不是提前議定,以將軍素日的謹慎,怎麼敢穿與陛下同色的衣裳。
眼見帝王轉身下樓,男人撩開朱紅軟紗,銀甲反射澄黃光芒,他下轎立於黃昏暮色中。
紅綢飛飄,紅花漫天,寂然人定,無禮樂亂耳,此間唯風聲而已。
待帝王率百官站定,男人解劍跪地,沉聲道:
“臣幸不辱使命。”
鎖甲齊響,銀甲將士整齊劃一,俱解劍行禮,為這寂靜卻熱鬧的空間平添一絲肅穆。
“朕知道,眾將士辛苦了。”帝王俯身扶起面前的將軍,語氣懇切,“平身罷。”
“是。”
掌中忽而碰到一點冰涼,吳謝連忙攥住,還未弄清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便聽靠近的帝王輕聲道:
“今晚便與我戴上這個,可好?”
他說得又輕又快,開口就要被風吹得散在雲間,但男人卻一絲不漏地聽了進去,只是再握掌時,手心已空——吳謝不由在心裡苦笑。
“我說系統,你這時候收什麼任務道具啊。”
沒錯,彥松給他的東西,就是那根曾在水榭交換過的鳳簪,他當時給對方戴上,就是不想這麼快完成任務,好拖延能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
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