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先前還低著頭,尚有些膽怯的孩子,愣住了。
男人已從他懷中抽出那沓畫好分鏡的塗鴉本——說是塗鴉本,完成度卻非常高,黑白網點塗得很精細,鏡頭也看得出來在用心設計,故事倒很簡單,而且……有些眼熟。
塗鴉表達的是一隻狐貍和倉鼠的故事。
倉鼠曾接濟過弱小的狐貍一塊白薯,狐貍長大以後,想跟倉鼠做朋友,但這時的倉鼠已經完全忘記了當年的事情,看到狐貍尖利的爪子和牙齒,它轉頭就跑。
狐貍為此感到非常苦惱,為了接近對方,它不得不向男巫求助,男巫送給它一瓶喝了就會變小的藥,它總算能夠藉此偽裝成火紅倉鼠達成心願。但這瓶藥有個缺陷,喝下去以後只能維持兩個小時的藥效,在這期間,狐貍沒有任何辦法變回原樣。
偽裝成倉鼠的狐貍很快跟心儀的倉鼠成為了朋友,它們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倉鼠很喜歡狐貍火紅的毛,經常摸摸它們,在上面睡覺。
有一天,它們相約在湖邊見面,倉鼠翻開肚皮在狐貍的尾巴上睡覺,就在這時,狐貍敏銳地發現有危險在靠近,根據氣味,它意識到,那應該是一匹盯梢已久的大灰狼!
故事畫到這裡就結束了。
吳謝頓時有種一口氣梗在胸口的感覺,系統也難得發話:
<101nove.ut,這操作完全得宿主真傳。”
吳謝:???
他什麼操作,怎麼就得他真傳了?
來不及跟系統理論,少年已伸手矇住最後的畫面,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彷彿在等待什麼重要的評價。
“畫風很可愛。”摩挲著q版擬人動物的姿態,男人問,“還有嗎?”
少年雖然搖頭,嘴裡卻快速又熱情地補充道:
“我會繼續畫的,我一定會繼續畫的,老師,老師你繼續看好不好?”
“你這麼著急,是怕我拒絕嗎?”男人露出微笑,伸手揉了揉少年輕軟的發,“畫得很好,就算不說,我也會來問你要的。”
殷送從未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是如此明亮,彷彿萬頃陽光流瀉而下,把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澆得暖了。
聽診器再度被拾起,醫生仔細地為完全開啟身體讓他檢查的少年做完初步測量,確認沒有什麼異常以後,他用潦草的花體字在病歷本上細心記錄,摸摸對方的腦袋,他在少年殷勤的目送下,提著醫箱離開了房間。
那扇門的縫隙一直開著。
醫生心情愉悅,嘴角含笑,正轉過拐角處,旁邊卻突然伸出一隻手臂,硬生生把他攔在了過道間。
是殷白。
“白少。”下意識保持兩人的安全距離,醫生後退半步,“有什麼事嗎?”
“不是什麼大事。”西裝革履的男人滿面微笑,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差點忘了,我週末在市中心的空中餐廳訂了法餐,不知道吳醫生有沒有空賞光?”
“我吃不慣西餐。”吳謝態度冷漠,疏離地說,“謝謝白少,我就不去了。”
欲繞過對方離開,卻再度被攔住,吳謝左右過不去,索性停下腳步與對方平視,冷眼欣賞殷白的“表演”。
“你不喜歡西餐,那麼,中餐?”殷白彷彿毫無所覺地掛著笑容,強勢地立在男人面前,像一座銅鑄的高山,巍峨到不可逾越,“吳醫生有什麼想吃的都可以說,我隨時可以去安排——還是說,你其實沒有什麼忌口,只是不願意…賞我這個臉?”
吳謝:很有自知之明。
系統:“很有自知之明。”
內心獨白與系統高度重疊,吳謝掠過心中驚訝,竭力控制面部表情,流於表面地道:
“先生這幾天情況不大好,我沒有什麼心情去外面吃飯,白少要真的為先生著想,就別為難我了…當務之急,還是以穩定先生病情為重。”
一旦把殷早這座大山搬出來,殷白也無話可說,他灰色眼眸裡閃耀著尚未熄滅的不甘光芒,卻還是微笑著把路讓開,甚至還做了“請”的手勢。
兩人短暫地擦肩而過,這人卻趁著間隙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只要先生不在,病情自然就‘穩定’了,對嗎?”
醫生猛地頓住腳步。
殷白卻將兩指並在唇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面上笑容修飾得無可挑剔,隨後……輕描淡寫地轉身離開。
他拖長的暗影,消失在拐角之外的光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