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其實啊,還有一個人也可以。”
槍口在這刻轉向,少年露出燦爛的微笑:
“果然,即使再怎麼想要老師永遠屬於我,也沒法以這種方式進行告白——我還是希望老師能夠溫柔,開心,自由自在,幸福地活下去。”
男人覺得滿腳都好像紮滿鐵釘。
他再無法前進一步。
甚至因為那層沒能打破的透明屏障,他連及時阻止都做不到。
殷送有雙很美的琥珀眼。
虹膜泛著蜜黃的光,在太陽折射下還會顯出檸檬黃的特性,那時候他的瞳孔像嵌在其中的兩點葡萄芯,細小,銳利。
歷經滔天赤潮以後,它們在琥珀內擴散,很快就失去寶石的光澤,只餘透明的膠凍質感。
即使如此,還是很幹淨。
……
廖武義已經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
他看著殷送“嘭”地一聲倒在圈椅裡,醫生有那麼幾刻也像跟著少年一起死了,但又很快活過來,不管不顧地沖過來抱住少年——嚇得他對著醫生開出好幾槍,背都打穿了。
可是跟柴林一樣,醫生不僅沒有被子彈阻礙行動,還像沒事人般緊緊抱住殷送,眼角淚水絕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源於極致的悲傷。
盡管不合時宜,廖武義還是忍不住想起殷早前些年收的一個民國抄本,裡面當初載了句詩,他粗略過眼,卻記到至今——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
他垂下槍口,明白今日就是他的死生大限。
柴林說:
“先生最後一面,我還沒見。”
頓了頓,男人又補:
“死了以後,也沒見著。”
第一槍就在這句話後開進心口,那人見他癱倒在地,也跟著蹲下來,問:
“廖叔,你還有遺言沒有?”
廖武義緩慢搖頭。
於是第二槍抵上腦門,再沒有別的聲響。
……
兩聲槍響結束了這個世界。
洶湧潮水湧入他周圍,明亮燈光在頭頂閃耀。
像被誰按下倒放。
水流無聲抽離,燈光倏忽變暗。
道路無限拓展,裂痕回縮修複。
沾滿泥水的手機回到未被割傷的手中。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步後退。
路燈從紅到黃,變綠。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