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你現在既說不了話,又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不過——很快你就能恢複原來的樣子了。”
抓著頭發的手猛地一提,男人被迫仰起頭來,深邃眼瞳泛著玻璃質的光芒,對脅迫人的言語無動於衷。
方百並不著急,他曖昧地摟住對方的腰,看著遠處陷入苦戰的言嵩與閻頌,笑著道:
“作為一個人類,他的意識能跟這些資料戰鬥這麼久,也算不錯,不過很遺憾——這裡不是他的世界,就算意識再強大,最後,也是要被殺掉的。”
湊近男人耳根,還帶著雪茄氣息的唇撥出溫暖熱氣:
“我很期待,你恢複意識以後哭著求我的樣子。”
閻頌被蜥蜴用生長出來的硫酸觸體捆住的霎那,方百聽到男人很低地喘息了一下,城市之外的荒原很快沼澤化,無數林木洶湧陷入軟化的泥土內,輕輕一點站在浮木上的白裳青年顯然也是強弩之末,最後抓著始終糾纏他不放的柏擇一起陷入沼澤中。
當一切都化為資料構成的假象時,某種開關似乎被“啪”地開啟。
方百滿意地看著晶瑩的淚珠從那雙藏著夜色的眼眸裡滲出,在完全放晴的日光下,更顯得閃閃發亮,猶如寶石一般。
但是男人的表情,依舊麻木。
對方試著張了張嘴,似乎正在嘗試發聲。
方百微微靠近,想聽聽這個人意識蘇醒以後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他聽到的不是哭喊,不是求饒,更不是諷刺與謾罵,而是。
一個極端致命的if語句。
“if i say breakpoint。”
男人蒙著霧面的眼瞳再度明亮起來,這次,是屬於造物者的姿態。
“the ord i be breakpoint。”
世界如映象般碎裂。
無數白色湧入視野之中,他看到完全褪色的白模世界,沒有材質,沒有紋理,沒有重力,只有純粹的結構與無數標黃顯示的名字,還有用來對齊整個世界道具的三維網格線——像玩遊戲時走進未完成的區域,整個世界變成了編輯模式。
在這些白模之中,他看到不遠處由無數光腦連線起來的摩天大廈,像凝固的蘑菇雲一樣在這個世界的穹頂上張開,無數構成它的資料正在進行運算,以千億計數地生産出足以亂真的世界模組,隨後將它們組建,讓它們執行,最後再把它們毀滅,吞噬,重新計算。
這是用資料創造的宇宙。
一個世界就是一顆行星。
他往前走了一步,僅僅一步,卻將他瞬間拉近到了這座摩天大廈的面前——任何一切在它面前都顯得渺小無比,他也是。
“注意,注意,宿主意識波動值超過,宿主意識波動值超過,宿主意識波動值超過……”
他已經無法具體回憶起,自己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態觸控了這團柔軟而手感豐富的蘑菇雲。
其實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這朵靜止的蘑菇雲忽然流動,無數光點從面前炸開,猶如末日時最美的煙花,他被巨大的沖擊力裹挾進漩渦中心,虛擬的肉身與這個白模世界一齊,陷入被徹底摧毀的黑暗之中。
……
過了很久。
他看見頭頂晃動的水波與光影,窒息感撲面而來,迫使他收腹抬頭,檢測到肌肉動態的儀器立刻協助他坐起——水順著腿部向下流走,磨砂制玻璃罩逐漸撤下。
視野從全白到彩色的過程中,他聽到耳畔熟悉的電子機械音:
“感謝使用崩壞系統治療儀,0001號服務結束,祝您身體健康,再見。”
回籠的記憶不穩定地在顱內跳動,他的對面也擺著一臺相同的治療儀,湧起的藍色藥液咕嚕咕嚕被抽空,牢固的磨砂玻璃罩緩慢撤開,擁有琥珀眼瞳的男人張開雙眸,平靜地看過來,瞬間鎮定了他到處亂竄的全部記憶。
那個始終壓抑在腦海深處的名字,乍然揭開——
“嚴淞。”
作者有話要說:
吳老師,回家了
真實世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