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厄洛斯充斥著紅塵氣息的對話，卻奇妙地影響到了她的道途。她心中若有所感，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卡著、她甚至覺得會永遠這麼卡下去的瓶頸隱隱有松動架勢。

周奕問他，問的非常認真，神情萬分的鄭重：“假如我說會和你戀愛，卻不會和你結婚，更不會與你生子。我會和你共度一段時間，卻終有一日會與你分開。我不會陪你到生命的最後，你也不會陪我到生命的最後呢？”

這段放到兩個世界裡都會百分百被按上人渣恥辱柱的宣言讓厄洛斯沉默了很久，周奕注視著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眶慢慢泛起紅色。那雙眼睛裡升騰起來的情緒不是憤怒，而是難過。

厄洛斯說：“我還是喜歡你。”

奇怪。

奇異。

這是一個在世俗中戀愛腦到奇怪乃至奇葩的回答。

也是有別於萬萬人，奇異又濃烈到甚至叫人覺得恐怖的愛語。

周奕向他求解：“為什麼呢？”

厄洛斯看著她身上非同尋常的表現，低下頭，沉思許久措辭，用問題代替了回答：“當你離開我的生命之後，在另一個我熟悉或不熟悉的地方，你仍然會在方便的時候，對一個沒有任何東西能回報你的卑賤存在隨手遞出一點善意嗎？”

周奕：“……”

周奕聲音罕見幹澀：“你並不是卑賤的存在……”如今當然不是，當初也並不是。

真正卑賤的，是當初只知道享樂，暴虐而殘忍的前任君王。那已死的君王內心深處是否也明白這一點呢？才不去殺死他所嫉恨的人，而是偏要將寶石沉入泥沼。

然而哪怕滿身汙泥，寶石仍然是寶石。一朝擦去塵泥，再次放出璀璨華光。而那忝居至尊之位的君王，再華美的衣袍也擋不住那靈魂深處腐爛惡臭的垃圾氣味。

“當時會說我並不卑賤的，也只有你。”說到這裡的厄洛斯眼神裡難以抑制的生出笑意，配著還沒褪去紅意的眼眶，柔和了如今相貌的攻擊性，讓周奕再次感受到了可憐可愛的滋味。“我，我喜歡這樣的你。不是喜歡你能和我長相廝守，也不是喜歡你有朝一日能為我生兒育女。所以……為什麼我不可以繼續喜歡你？”

……

……

……

直視著厄洛斯深深望著她的眼神，周奕有些恍惚失神，那松動的關竅似乎已近在咫尺，她口中喃喃道：“什麼是真……”

厄洛斯的目光追隨著她身上閃動不定的靈光，盡管從未得到她的解答，但又隱隱猜測到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

他伸出手，用周奕完全能拒絕的速度拖起她的手，將那看似柔軟沒有攻擊力的手掌按在他的心髒上。

他沒有任何防備，靈氣一引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然後他才慢慢、慢慢湊近了周奕，頂禮膜拜般，用嘴唇輕輕貼了一下週奕淡色的唇。

他隨時都可以被殺死。

周奕隨時都可以抽身。

他所說字字句句，皆出於真心。

他所愛者，非能陪伴他一生一世之愛侶，也並非膝下子女的母親，亦非其他種種身份。

而是最初那個，會將手伸進泥沼，灑下一絲微光的人。

他聽到一聲嘆息。

嗅到一滴眼淚。

背脊上貼上熟悉的手掌。

隨後沖天的光華，讓即使閉目的他都眼中生痛。

周奕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