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柔嗯了一聲,沒等說什麼呢,他向前邁了一步,已經進來了。
顧鯤鵬從沙發上站起來,時隔六年沒見,眼前的江孝文跟當年那個面容俊秀的少年差別很大,高高的身材健實有力,容貌極為硬朗,渾身上下氣勢驚人,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人精。顧鯤鵬好半天都沒法把眼前這個人跟當年那個揹著揹包,飛了半個中國出現在自己家家門口的少年對上號,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來。
江孝文手上竟然還帶了伴手禮,也不知道他大晚上的從哪兒弄來的,煙酒糖茶一共四樣,很精緻地用黑絲絨的盒子包著,裡面大紅綢子裹著。掏出來的架勢,不像是隨便給他用的伴手禮,倒像是以前顧鯤鵬老家娶媳婦時,鄭重其事送到媳婦家裡的彩禮。顧鯤鵬連忙推辭,江孝文並不硬勸,他只是一邊遞給顧鯤鵬一邊兒隨口說了兩句,顧鯤鵬就敗下陣來,只得收下了。
坐下之後,顧鯤鵬把求江孝文的事情說了,江孝文一邊聽一邊兒點頭,後來他問顧鯤鵬道:“阿姨她是得罪什麼人了嗎?”
顧鯤鵬有些尷尬地清了一下嗓子,他真心不想提王爽的那些醜事,尤其兩個女兒還在旁邊兒呢,可不說事情沒法解決。他吞吞吐吐地把孩子媽媽的那些底兒倒出來。江孝文姿態特別恭敬,表面上一點兒都沒看不起王爽的樣子,他不動聲色聽完,然後點頭跟顧鯤鵬說道:“我明白了,這事兒我應該可以幫忙問問,叔叔你別擔心。”
顧鯤鵬是個老實人,聽了這話,知道有希望,特別感激地說道:“真的給你添麻煩了!小柔的媽媽要是這次能沒事兒了,我就找個地方讓她躲起來,以後不讓她再拋頭露面的了。”
江孝文點頭說道:“能那樣當然最好。”他說完這句話,站起身來,伸手跟顧鯤鵬相握,要告辭了。
顧鯤鵬倒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走了,連忙在後面送,顧雪柔該懂事的時候特別懂事兒,跟她爸一起送客。到了門口江孝文停了腳步,轉過身看著顧鯤鵬身後的顧雪柔,跟顧鯤鵬商量道:“叔叔,我有兩句話想跟小柔單獨說說,您看行嗎?”
顧鯤鵬有求於他,而且他跟顧雪柔顧雪瑩姐倆不一樣,他沒見過出沒另外一種場合下的江孝文,對他還是很信任。顧鯤鵬連忙說這有什麼不行的,推著女兒跟江孝文出去了,還叮囑顧雪柔不許犟,要好好說話。
顧雪柔只好跟江孝文下樓,但全程一言不發,她知道江孝文在不時地看著自己,她偏要直著眼睛目視前方,說什麼都不肯看他。
“還生氣呢?”他突然說道,眼睛看著她。
顧雪柔斜了他一眼,她不知道他這話從何而來,沒有開腔,那沉默不言的樣子在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臉上,顯得很酷。
她是真的酷!不光是眼神兒,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酷到家了,而且因為目光清澈,眉目幹淨,她的酷還給人一種純真透明的少女感。
“我那天不是真的要打你。”他跟她解釋那天在夜場的事情。
不是要打我,你是要打空氣啊?顧雪柔還是不說話,她硬氣的眼神一直看著前面,始終沒看江孝文一眼。
“先是沒認出來,後來覺得跟你有點兒像,我就過來了。我是想試試這麼厲害的女孩兒的身手,不是真的要打你,別生氣了?”他接著說。
顧雪柔歪著頭看著他,神情依然不高興,不過總算是開口了:“你去那種地方幹什麼?”
“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有的人就喜歡在那裡談。我沒認出來你姐,方舟裡作風不太對的女生很多,我以為她跟張世文你情我願,那種情形根本輪不到我來多管閑事。”
可即使是這樣,你也形跡可疑!顧雪柔在心裡想,如果是幾年前的小江哥哥,就算是談事情,又怎麼可能去那樣烏煙瘴氣的地方?他會嫌髒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在那裡也染黑了吧?
不過她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其實她心裡對江孝文去哪裡並不介意,如果不是發生她姐的事情,她會忠犬地認為江孝文天下最幹淨,渾身上下自帶淨化系統。他哪怕去糞坑滾一圈兒,出來都會光風霽月,纖塵不染的。
她的陰影是他坐在屋子裡,而一牆之隔的姐姐在廁所裡被人非禮,這讓她再忠犬,也無法幫江孝文自圓其說。即使她隱隱地覺得,或許江孝文真的沒認出來姐姐,那個包廂裡的光線真的很暗,她姐弄的那個舞臺妝容,仔細辨認都不容易看出來是她,何況在那種光線下。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終究不願意給江孝文貼上人渣的標簽,混蛋到面對即將被強暴的女孩兒,即使這個女孩兒素昧平生,他卻能視若不見!
她的小江哥哥,是個見到小女孩兒要跌倒,就立刻扶著她的椅子,讓她安全坐好的好男孩兒;是個看見滿身蚊子包的小丫頭,就領回家給上藥,還安全地把她送回家的熱心小哥哥;是看她受傷了,立即給她買消毒藥棉和創可貼,呵護她讓她千萬別再粗心受傷的優質少年——
他的好處說不完,她的童年最美好的一段日子處處都有他的印記,當年他給她簽字的那些作業本子,她都珍寶一樣保留著,一本都沒丟!他輔導她功課,出席她的家長會,為了她跟她媽媽吵架,還說要把她領回家去當寶貝養著!
在將近三年的時間裡,他比親哥哥還親,陪伴她長大。
天底下最正直最陽光最溫暖的他,怎麼可能變成一個冷血的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