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誰來比呢?蕭大俠?長孫閣主?——谷主,您有興趣嗎?”
“我年歲大了,你們年輕人去闖吧。劍屏,真兒,你們不妨一試。”
徐劍屏呵呵笑了兩聲,很不好意思:“讓我打頭陣,真有點難為情。我是晚輩,不好出風頭。”
一旁的方擷真恍若未聞,仍在為程芙耿耿於懷,為什麼不告訴她?寫封信有那麼難嗎?她煩躁地扣著指甲邊緣的死皮,疼得鑽心也全然不知,越想就越是難受憋悶,眼淚都恨不得掉下來。
“母親,我閉關期間,和程大俠有過書信來往,您可記得?”方擷真嗓音顫抖,她必須問一問。
“問下去。”武紅英自是記得,她很支援女兒與程芙的來往,澄意山莊是極好的人脈資源。
“在那之後,她可還給我寫過信?”還活在這世上的人,除了程芙,不會有誰給方擷真寫信。
武紅英細細想了想:“並未收到。怎麼,你魂不守舍與程芙有關?”
方擷真不置是非,問道:“我兩耳不聞窗外事許久了,向人詢問也不得結果,母親可知——”
音未落,便聽一浪浪的山呼海嘯聲,原來擂臺上已有人持劍而立,正是裴莊主。
她說了什麼場面話,方擷真一個字都聽不進,只在人聲鼎沸中固執地追問武紅英,哪怕自己的聲音被淹沒:“母親,您……”
“啊——!來了!”
又一聲尖叫,可方擷真仍未從武紅英口中得到答案,她苦悶地錘了錘大腿,終於在無意間瞥了眼始終不願正眼相看的擂臺——
從擂臺下飛來一人,墨藍色衣裳,長劍輕盈薄利,劍意直襲對手。
方擷真愣在歡呼聲裡。
……那不是阿芙嗎?
程芙怎麼在這裡?她不是走了?她為何回來?她莫非並沒有出事?那麼她為何不跟她聯系?為什麼?
既是朋友,人生有了大變故,不應與她說一聲?萬一她寫信到雲州來呢,萬一她的人到了雲州來呢,豈非通通撲空?
宛若一隻猛禽,卻又矯若遊龍出現在擂臺的人,正是上屆論劍魁首,蜉蝣劍劍主,程芙。
方擷真哪裡有心觀劍。
到最後,她連是誰贏了揭幕戰都不知道。
“真是精彩!”原來揭幕戰已經結束了,徐劍屏心潮澎湃地鼓掌,掌心都發疼發紅了,還在由衷堅持,“谷主,我有幾處招式沒有看清、看懂,想請您指點。”
其實武紅英的劍術也不拔尖,她於暗器一道是個高手,到了劍門,便只能屈居二流,教習武不久的方擷真綽綽有餘,然而要領會程芙和裴雁晚比較中的每招每式,未免強人所難。
在坐的這些人裡,那些高呼的、鼓掌的,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看懂了高手過招的每一處進退、謀算、攻守?
武紅英如實回應徐劍屏:“我未必能解答你的所有疑問。等空閑下來,我先替你看看,若我也無能無力,你便向別人請教。”
徐劍屏點頭,說了聲好。
今日僅是揭幕,正賽要到明日了,故而比試過後,看客們便可自行散去。
方擷真卻沒有走,她沒有被程芙發現,因為她隱在人群之中,可程芙唯有一個,醒目又孤獨地立在最顯眼的地方。
她甚想上前問一聲,程芙,你離開雲州,為何不告訴我啊?
奈何她實在不敢,她怕程芙又說灰心落寞的話,方擷真,你不要把我看得太重,方擷真,這是我自己的事,方擷真,我們隔得太遠,不方便……
“少谷主?”已經走遠的徐劍屏折返回來,催促著方擷真離開,她總覺得方擷真出關前後的性情不一樣了,“我們走吧。大家都散了。”
方擷真隨徐劍屏一起走了。
她放棄了質問程芙,因為她暫時沒有勇氣,興許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叫她的勇氣鼓囊起來。
方擷真追上武紅英,沉默著跟在母親身側。
“你看到程芙的本事了,你們既是朋友,就多學學她。”武紅英永遠不忘鞭策女兒上進,“你該努力追逐上她。”
類似的話,方擷真近年來聽過無數次,比聽武紅英誇贊她這個親女兒的次數還要多。
一開始,她還會駁兩句人各有志、人各有路,說程芙表面風光,背地裡亦艱難磨練,然而有的話聽過太多,她便不想反駁了:
“我知道,母親,我會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