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害怕嗎?都絕望嗎?
死在留仙原上的那個男人呢?他死的時候,又是什麼眼神?
呱呱——
鳴金蟾叫了。
方擷真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在一家客棧中。
瞧天色,當是夜半時分,黑咕隆咚的夜籠罩在方擷真身上,逼得她久久未作言語。
直到看見燭光下徐劍屏的臉,她才知今夕何夕:“魏澄救回來了嗎?”
徐劍屏與方擷真同住一間客房,她也沉默不語很久了:“……當場就死了。”
方擷真一怔,指尖嵌進掌心,猶疑不決地像要說什麼,未料問的卻是:“那鳴金蟾?”
“各憑本事,他們抓他們的,我的抓我們的。我們抓了十幾只,夠用了。”徐劍屏沒見過什麼市面,她也是驚懼憂慮的,卻能掏出鎮定與方擷真明辨是非,她深吸一口氣,道“少谷主,你今日太沖動了。”
方擷真垂首,輕嗤道:“不必你來說。”
徐劍屏愈發失望,很想斥責少谷主幾句,但從今日方擷真的作風來看,說不準言多必失,她自己吃力不討好。
左右輪不到她來和方擷真算賬,只求伏光門找上門時,不要殃及池魚。
十幾日後,方擷真一行人回到水月谷。
鳴金沼澤發生的事,早被徐劍屏飛鴿傳書向武紅英說明瞭,方擷真卻不知曉,只以為母親還蒙在鼓中。
像每次面見武紅英那樣,方擷真正了衣冠儀容,足履生風,推門而入。
仍是熟悉的茶室,紫檀木鏤刻出大花窗,香爐擺設一般,圖個好看,實則什麼香料都不盛,甚至不如熱茶更沁人心脾。
“母親……”
武紅英半側身子而坐,應是早知女兒今日抵達,已著人備好了方擷真愛吃的茶點。
她沒有笑,神情也不溫柔和緩,令人脊背生涼。
就掛著漠然的神色,武紅英揮手,喚方擷真坐到自己身邊的小榻上,揚手輕撫女兒額頭,算是安慰:“一路奔波,累嗎?”
額頭好暖,方擷真想起方虹的手,兩位母親的手是一樣的暖,一樣的粗糙,連繭的位置都相差無幾。
她在外玩累了,方虹也會這麼撫摸她的腦袋,問她可是累了,可要吃些東西。
才閉眼,淚水便奪眶而出,彷彿此刻關懷她的人真是方虹,方虹沒有死,方虹死而複生了,方虹還在她面前……
“是你第一次殺人嗎?”
方擷真霎時愣住。
她懵懵睜開眸,猶如置身風雪,本能地想要逃,武紅英都知道了……武紅英都知道了!
她的淚忍不住了,決堤似的從眼眶漏出,喉嚨卻關得很好,不見哭聲:“是。”
“被追殺的時候,也沒有殺過?”武紅英只見女兒哭過三次,出生時、方虹死時、今日今時。
方擷真竟瞬間淚光盈盈,她的手絕不算幹淨,那個逃到留仙原、掉進坑中的水月谷徒子,那個一頭撞上來的方虹,皆是因她而死。
當初,血刃峰與她做交易,要求她殺十個人,她不肯,才將大坑挖得那麼偏,樹葉樹枝蓋得那麼厚,坑底的長|槍也不長,誰知真就能害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