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們半身模糊了輪廓。
江鶴川的雙臂環住許珥的腰,將她拉得更近,他的肩膀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那個持刀傷人的患者,是江鎮辰三個月前主刀的心髒搭橋手術病人。
手術很成功,但術後對方不滿意,病人無法繼續從事重體力勞動,江鎮辰曾耐心勸說他轉行。
結果誰都想不到半個月後對方提著菜刀上診室。
當菜刀砍來時,江鎮辰本能地抬起手臂擋住,狹小的診室裡無處可逃,等保安趕到時,已經太遲了。
這場醫鬧共造成五個輕傷兩個重傷,最嚴重的就屬江鎮辰,直接斷送了後半生職業生涯。
“若是沒有治好,他怎麼會有力氣提著菜刀,若是沒治好他還有命在?”
江鶴川看向窗外,對面正是門診樓,江鎮辰出事的地方,如今漆黑一片:“手就是醫生的命,醒來發現自己成這樣該怎麼辦。”
這是許珥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從前她只當這是醫學界的誇張說法,此刻卻真切地體會到,那雙“金手指”對外科醫生意味著什麼,那不僅是賴以生存的職業工具,更是承載著無數患者生命的希望。
許珥看著江鶴川垂在膝上的手,他的手修長幹淨,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指腹卻有著長期使用手術器械留下的薄繭。
她抓住了江鶴川的手腕感受到心髒的跳動:“一切都會…”
許珥想了想說: “一切交給法律,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江鶴川翻轉手腕,將她的手整個包裹在掌心,點了點頭,眼中是無邊的夜色。
半夜,許珥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推開門時,葉靜舒正擦著濕發從浴室出來。
她今天聽所裡人說了,也不知該怎麼安慰: “回來了,你應該有一天以上沒閤眼了吧,不困嗎?”
“還好。”許珥強撐出一個笑容,眼睛裡布滿血絲。
“趕緊去睡覺。” 葉靜舒二話不說推著她往臥室走,許珥搖搖欲墜的樣子,又補充道:“暴力傷醫,故意傷害罪鐵證如山,人已經交到刑警大隊了。”
“好。”許珥機械地點點頭,下意識去摸手機。葉靜舒一把按住她的手: “別看手機了,他父親倒了,要是你也倒了,他照顧哪個?人醫生又沒三頭六臂,你也心疼心疼他,嗯?”
許珥聲音低了下去: “我和他就…普通朋友。”
“得了吧,小耳朵,騙的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這火眼金睛。”葉靜舒從她桌上拿出一個相框,指著照片裡站在許珥身後的高個男生:“我說第一次見那江醫生這麼眼熟,原來我在你的畢業照看到過,你們同班同學啊。”
葉靜舒見許珥沉默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至於兩人為什麼這麼久還沒在一起,估計是太喜歡了吧。
越是珍視的東西,越不敢輕易觸碰,太喜歡了所以不敢暴露缺點,太喜歡了所以怕彼此不是心目中想象的樣子。
葉靜舒臨走前留下一句話:“姐妹啊,有句話說的好,年少不得之物終將困其一生。喜歡就趕緊上,人生苦短,別想那麼多。”
門被合上,許珥摩挲著相框,照片裡的少女笑容燦爛,而站在她身後的少年,目光始終如一地追隨著她,坦蕩而熾熱。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他的呢?太久遠了,久不記得。
可能是日久生情也可能是那麼一瞬間的心動。
十七歲的那個雨夜,江鶴川給周珥帶上耳機,用一首歌撐起她坍塌的世界,揹著她走完了那段漆黑難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