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月臉色微變:“這和鄭雲州有什麼關系?”
她把車停在京大附近的街道上,帶著林西月步行到一座單元樓前。
那棟樓看上有年頭了,牆角生出了斑駁的青苔,鐵門上一道道暗紅的繡紋,到處是自然侵蝕的痕跡。
林西月跟著她上了樓,看著黎岫雲用鑰匙開了門。
她打量了一下週圍:“這是什麼地方?”
黎岫雲走到窗邊,大力地拉開窗簾:“我和我哥住過的地方,他在美院學畫畫,我在京大讀書,我們兄妹就在這裡生活。”
陽光漫進來,刺得林西月擋了擋眼睛。
她客觀地說了句:“你們兩個很不容易。”
黎岫雲點頭:“是,好在我和他都還算爭氣,畢業後,我分到了雲城,我哥那麼年輕,就聲名遠揚,當時美術館剛建起來,他是第一任館長,在那裡,他認識了傅盈,一個和他志趣相協的美人,也就是你的媽媽。”
看林西月還懵懵懂懂的,她索性說得更清楚:“那天你買回去的,是你親生父親的畫。”
林西月眉頭一蹙,眼神惶惑而驚訝,像無意間被命運射中,一箭封喉。
她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半天了,她才緩緩地問:“那麼,連老師畫的是誰?”
“也許是他想象中的你,又或者,是路上碰到的一個小朋友,就畫了下來。”黎岫雲也解釋不清這份心靈感應,“因為他不可能看過你,你媽媽難産死了以後,他以為你也不在人世了。”
難産?
林西月後背一僵,眼神搖晃地問:“他是為這個自殺的?”
“是,他承受不住這麼大的打擊,瘋了很長時間。”黎岫雲說。
這裡很久沒有人住,窗戶已經關不攏了,北風從外面呼嘯進來,穿過她啼笑皆非的人生裂縫,哀冷地吹在她臉上。
林西月冷嗤了一聲:“他們不能在一起,是因為傅盈有家庭?”
她無法喊出媽媽兩個字。
在她的心裡,林施瑜是唯一的母親,把半生都奉獻給了她,誰都不可替代。
黎岫雲低了低頭:“對,我給你把這個故事講完吧。”
經過也不是很長,加上黎岫雲清晰有力的表達,林西月聽得很明白了。
但她仍然有個問題。
林西月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發顫的聲音出賣了她。
她的指甲掐入掌心裡:“蘇佔庭這麼做,是為了報複連老師嗎?他不喜歡我,就一定要把我扔掉?”
黎岫雲無奈地扯了扯唇:“傅盈是他的夫人,又沒有可以仰賴的孃家,他頭天說她需要靜養,第二日傅盈就到了鄉下。日常也只有他去探望,這當中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後來我們只聽說,傅盈難産,死在了手術室裡,孩子也沒保住。”
林西月哼笑了聲:“你們那代人,好像比我們還要盲從,還要輕信。”
“是,你可以怪我,姑姑這輩子對不起你。”黎岫雲看著面前這個眼波如流,肖似自己的女孩,“我哥道德敗壞,做出這樣的事情,蘇佔庭不但沒找他麻煩,反而忍氣吞聲,把影響降到最低,妥善地保全了我哥和傅盈的名聲,當然,也是保全他自己。除了鄭從儉一家,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回事。”
可她最怕的,就是被鄭家人知道。
林西月苦澀地笑了下:“為什麼他家會知道?”
黎岫雲說:“當時他是一把手,沒有什麼事情瞞得過鄭從儉,但他是個最講義氣的,蘇佔庭也只信他一個。”
林西月眼神空洞,像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新聞,語氣冷淡地總結:“因此,外面的人聽說的,都是蘇佔庭的太太傅盈死於難産,母女雙亡。而著名畫家連山作風輕浮,勾搭上有夫之婦,為情而死,沒人會把他們兩個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