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卿在病床上睜開眼睛,正對上俯身為他壓被角的謝許的眼睛。
兩人俱是一僵。
謝許的臉色煞白,竟有點搖搖欲墜。他松開手,坐回椅子上,諷刺地扯著嘴角:
“你和葉梓發展挺快的嘛,一會兒不見,在夢中都要喊他的名字。
“明明以前……”也沒喊過我的。
他明明已經很痛了,不知是抽血過度的暈眩,還是別的什麼。但是他卻剋制不住,彷彿自虐似的,接著說:
“本來還想著你那麼突然的分手是為什麼,原來是有新的去處了。”
每說一句都是往他心裡又插了一刀,但是他竟然從這反複的折磨中,感受到了一絲暢快。
他自暴自棄地想,關卿,看吧,這就是那顆執迷不悟、愛慘了你的心。
是不是也挺脆弱的,沒你想的那麼堅強。
“耍我很好玩兒麼?你要是跟我直說,分手是為了他,我又何必……”
何必糾纏不休,何必還傻乎乎地抱著一絲希望。
關卿是不是也在背地裡嘲笑他,這樣不自量力,痴心妄想。本來就是偷來的東西,還真當自己是主人了。
他可以假裝不在意地把心髒扯出來給關卿看,他甚至可以和關卿一起,嘲笑它身上一道道的傷痕。
但是那太痛了。
他害怕,害怕在未來的某一天,這顆心真的痛到……再也無法為關卿跳動了。
把關卿從他疲憊不堪的心髒裡趕出去,這種事情……
他怎麼捨得。
“我沒有。”
關卿臉色也是蒼白的,不知睡了多久,嗓子都啞了,嘴唇卻沒有幹裂——是謝許拿棉簽沾著水,一點點潤過的結果。
他看著謝許,一字一頓道:
“我沒有跟葉梓在一起,分手不是為了他,我也不喜歡他。”
謝許勉強笑笑:“不是為了他,那你……”
——為什麼要走?
“葉梓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很感謝他——不論他真實是個怎樣的人,他曾經幫助過我、鼓勵過我,這是毋庸置疑的。”
說這話時,他不敢去看謝許。
為什麼謝許一副傷心透頂的模樣。
看見這樣的謝許,他會難受。
還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啊。
兩人沉默對坐,陽光灑在地板上,很安靜,隔壁傳來電視節目的吵吵嚷嚷。
謝許盯著地板反射的光,問:“你真不喜歡他?”
關卿:“嗯。”
在這方面,關卿從不騙人。說不喜歡就是真的不喜歡。
午後的陽光很好,不過於熾烈也不至於黯淡。謝許的眸色略淺,像一灣清澈的溪水,明亮又溫柔。
他安靜了半晌,冰涼的心髒一陣陣回暖。
他覺得自己還可以跑下去。
但凡有一點希望,就夠了。
他已經把道德底線降到很低很低了,不做第三者是他唯一的堅持了。
說來簡單,但謝許也不知道,未來要是關卿找了別人,他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