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卿這回遲疑了,說:“不管你是不是中獎的,這錢我都得還。你什麼系的,名字?”
“謝許,機械繫。”謝許愁眉苦臉的表情不見了,無賴似的笑道,“以後幫你爸爸我作個弊唄,我數學特差。”
“我爸早死了。”關卿面無表情道。
短短幾個小時,關卿經歷了人生大起大落。他面上是不動聲色的,心裡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甚至有點想哭。
誰讓他只是外表硬氣,內裡懦弱膽小得一塌糊塗。
“抱歉啊。”謝許訕笑了下。
他看著關卿嘴角緊繃,明顯在強憋著淚的模樣,心裡一軟。他伸手撫了撫關卿軟軟的發:
“沒事兒,這城市不算好,但也沒你想的那麼壞。有壞人,但好人肯定比壞人多。”
“比如你爸……呃,比如我。”
“你剛剛看著外面車流的表情,真把我嚇了一跳。你好事兒都還沒遇到多少呢,就這麼捨得走?”
那會兒是下午,報道處人來人往,他們站在樹蔭下,有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到謝許淺色的眼睛裡,漂亮溫柔得不像話。
關卿鼻頭酸澀極了。
謝許也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道:“總之,撐住啊,我還等你幫我作弊呢。”
關卿:“……好。”
謝許又對他笑了笑,遞給他一個賬號,說如果有事找他,去加這個賬號的好友,便走了。
入學後關卿多次想找謝許,卻發現對方真的是個大忙人。他想著,先打工攢錢還了,不久之後,反倒是警察局給他打電話——坑他錢的黑車司機被抓,錢退了回來。
那警察還感慨,要不是有大人物在上面提到過,這種黑車騙錢的小案子怎麼有可能破。
關卿又想起了謝許。
想起那時蟬鳴聲裡,那個他一生所見、最溫柔的笑容。
關卿對舍友,低聲下氣道:“你們的郊遊,加我一個可不可以?”
那三人吃了一驚,很快又吃吃笑了起來,說:“怎麼?關大學霸又有空了?”
關卿頭埋得很低,點點頭。
其中一人對他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突然帶一個大家都不怎麼熟的人玩兒,也不容易呢。表示表示?”
關卿真不想抬頭,看見那麼醜陋黑暗的笑容。他腦子裡可是裝著那樣一個笑容,怎麼能被這些汙|穢弄髒。
但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沒幹淨到哪裡去。
這群人是汙泥。
他關卿,充其量也就是被汙泥壓著的、漸漸垮掉的一小搓雜草罷了。
只是他這株雜草,見過太陽。
“你們的郊遊,加我一個可不可以?”
“怎麼?關大學霸又有空了?”
“突然帶一個大家都不怎麼熟的人玩兒,也不容易呢。表示表示?”
關卿手中的書頁捏的變形,低著頭,說:“抱歉,我沒有錢。”
母親前幾天發燒引發了肺炎,在那邊請人照顧要錢、住院和醫藥都要錢——母親生病,他無法趕回去,已經足夠不孝,又怎麼能把這部分錢挪出來用於一己之私。打工已經到極限了,如果再多打一份工,不僅學習,他身體都快要熬不住了。
“沒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