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卿出了一身冷汗。
那照片看似平凡極了, 但細看,母親的臉色蒼白,明明是在笑,卻透著股不自然的僵硬。而那鏡頭洩露的意思更是令人害怕,這是——
跟蹤,監視。
他的母親被什麼人控制著、威脅著,而他卻……一無所知。
葉安嫻是典型的南方女性,她溫柔、知書達理、賢惠,但同時在面對大事時也難以決定、優柔寡斷。她當然有自己的原則和傲骨, 但是在大多數事情上她都是不作為、不爭不搶的。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關卿就要學著自立、堅強, 然後去保護他的母親。
這也是為什麼在面對一些大事時,他最先想到可依賴的物件並不是母親, 而是葉梓。
母親當然對他很好,在那種環境裡, 她給了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東西,但是由於母親的性格,他從沒有養成過依賴母親的習慣,反而時時刻刻都要想著保護她、讓她過的好一點。她就是那種溫柔到讓人心碎的女人,讓人生不出責怪的心思。
當然, 母親再婚後,他對母親的關注少了許多。因為母親的丈夫是一位老實、可靠的人,他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妻子, 他們也相愛。
卻沒想到,危險還是發生了。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關卿捂著眼睛,面色煞白。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只是平民老百姓,繼父也只是個普通大學的教授,為人老實,不曾結仇。這種事,不該、不該……
非要說的話,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只有江碌了。
不對,還有——謝許媽媽。
想起謝清公司突如其來的財政危機,想起被監視、控制著的母親,關卿大腦裡模糊地浮現了什麼想法,但他捉不住。他實在是太慌亂了,整個人都在顫抖,畢竟這個結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那是他的母親啊。
關卿大腦一片混亂。
混沌中,橫空插||進來一道聲音。這聲音溫潤極了,不緊不慢地道:“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他笑了笑,“不至於我告個白,就把你嚇成這樣吧?”
葉梓戴著眼鏡,圍巾和大衣還沒來得及摘,沾著點雨水,整個人帶著水汽,顯得風塵僕僕又溫柔無比,這身打扮與他學生時代的風格十分相似,又是這麼一個風雨交加的冬日,關卿一時有種時空錯亂感。
他一愣,鎖了屏,有點尷尬地搖搖頭:“沒什麼。”
他有點心不在焉,大半的心思懸在空中擔心著母親,還有一小半的心思用來尷尬了。
他自認對葉梓就是後輩對前輩的態度,沒有過度親近或者曖昧的意思,而且葉梓這麼優秀。他雖然隱約察覺了葉梓對他的感覺,但一是認為葉梓不大認真,二是沒想到葉梓會說出來。
葉梓是這麼一個遊刃有餘、有分寸的人。成年人一般不把心意說破,那太沖動、也太被動了,成年人的感情大多像一場假面舞會,互相猜測,互相試探,你追我趕,誰都不願落了人後。
但是葉梓卻告白了,讓他這樣猝不及防。
“怎麼又把自己弄進醫院了?”葉梓一邊摘下圍巾掛在衣帽架上,一邊低聲問。
關卿見他沒提那回事,自己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跟他隨便聊點什麼。
“我有時候很好奇,你喜歡謝許什麼?”葉梓把一個蘋果拿在手裡慢慢削著,旁邊兩個保鏢虎視眈眈,聞言更是投來淩厲的視線。葉梓卻視若無睹,溫聲和關卿閑聊。
“喜歡他帥吧。”這氛圍有點過於輕松,關卿心思又不在這上面,他正聯絡著自己在歐洲出差的朋友,看看有沒有人能幫個忙。聽見葉梓說,他便隨意開了個玩笑。
葉梓不說話了。
關卿低頭看了一會兒手機,抬頭,發現葉梓安靜地看著他。
關卿摸摸鼻子,有點尷尬道:“那個,我不太會說話……情不知所起吧。”
你不知道它在什麼時候紮根、發芽,反應過來時,喜歡的情緒已經枝繁葉茂。惦記他,關心他,想念他,見面就想吻他,喜歡他喜歡到完全藏不住,一見面就完全露餡了。
有時候感情就是這樣。
如果沒有謝許,他也許會喜歡上葉梓吧。但是這種事情,從來沒有什麼如果,他的心裡就那麼一點點地方,只夠放下一個謝許,就已經被塞的滿滿當當了。
“葉梓……學長,謝謝你,這麼久以來陪伴我、幫助我。”關卿正色道,“你這麼好,你值得一個全心愛你的人。”
這是委婉的拒絕了,葉梓不會聽不出來。
而葉梓卻好半天沒說話。
“我想了很久,你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沒什麼能幫上你的,”關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
“我不好。”葉梓終於說話了,他打斷了關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