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伊沒做聲,薛硯秋繼續說:“真的累了就休息一段時間,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岑清伊嗯了一聲,薛硯秋拉著她的手,走去旁邊的長椅坐下。
微微仰頭,天空隱約看見幾顆小星星躲在月亮旁邊,薛硯秋指了指夜幕上懸掛的銀盤,“你看,太陽下去了,還有月亮,等到月亮沒了,還有星星,這世上,只要你睜開眼睛,總有光亮,就是千萬別封閉自己,那樣光也照不進去。”
岑清伊懂得薛硯秋的意思,她在勸自己,別閉著眼睛我往死衚衕裡走,她低聲呢喃,“其實道理我都懂,就是真的太累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事都要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
岑清伊眼眶酸澀,極輕的聲音說:“我現在刻意避開回想最近發生的事,我真的不敢想,我怕我會受不了,我不明白為什麼非得是我。”
“你相信人有上輩子嗎?”薛硯秋偏頭看她,岑清伊點點頭,“我相信。”
“那我告訴你,現在的人生,是上輩子的你,在喝下孟婆湯前自己選的,你信嗎?”薛硯秋靠著椅背,慢聲細語道:“人生細小的決定,是人類可以決策的,但很多大事,都是天註定的。”
確實,隨著年齡增長,岑清伊對於這種冥冥中有定數的感覺越來越深刻,“那就是……”
“你之所以有隱隱的預感,是因為喝下孟婆湯前,你親手選過的劇本,”薛硯秋牽著岑清伊的手,掌心輕拍她的手背,“那時的你看到人生有那麼多困難,但你最後還是選擇這個劇本,這說明什麼呢呢?”
大概說明,岑清伊那時覺得這劇本還不錯,她低下頭說:“我該怎麼辦?”
“你心裡知道,只不過你抗拒。”
岑清伊垂眸,扯著衣角的手,使勁兒地按著椅子的稜角,“我會徹底失去她嗎?”
“如果註定要失去,不是你挽留,就可以挽留的。”
“那我……”
“攤開你的掌心,給她自由,她會飛走,你怎麼知道她不會飛回來呢?”
岑清伊抿著唇,半晌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教授。”
手機突然震動,是秦清瀾打來的。
薛硯秋坐在椅子上休息,岑清伊起身接電話,秦清瀾聽見她沙啞的嗓音,難過地哭出聲,“孩子,真是辛苦你了,媽對不起你。”
岑清伊剛忍住的淚水,又滑下來。
元寶的失蹤,江知意的失憶,秦清瀾作為母親,很難原諒自己。
“媽,與其責怪自己,不如好好地補償,好好對元寶,好好照顧姐姐,”岑清伊頓了頓,哽咽地問:“我們要離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秦清瀾捂著嘴巴,抽泣道:“媽幫不了你,小意連我都不記得了。”
“沒事,”岑清伊寬慰道,“是我的,終究是我的,即便離婚,我對姐姐依舊不離不棄,不過是,”她深吸口氣,告訴秦清瀾,也告訴自己,“不過是換一種新的方式愛她。”
無論怎麼樣,江知意,我都愛你。
因為愛你,所以我同意和你離婚。
翌日一早,天沒亮,岑清伊先去了趟江城陵園。
岑簡汐的墓裡,放著一綹發絲,她一個人揮舞鐵鍬鋪平地面。
八點,江知意和岑清伊如約出現在民政局門口。
悲傷的事,天公也不作美,天空陰雲密佈,一場陰雨正在醞釀中。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民政局。
兩人協商一致,孩子撫養權交給江知意,她有探視權。
至於財産,江知意的意思一人一半,岑清伊卻搖頭,“按照約定,我淨身出戶。”
工作人員最後一次向她們確定,是否需要再考慮。
江知意淡聲道:“不用考慮了。”
岑清伊站在一旁,低著頭,“恩。”
工作人員嘆息,“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走到離婚這一步。”
紅戳蓋章,離婚證推到兩個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