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的一個小地方,林一航曾經在我家寄宿過。”
如果是在燕京時的同學,夏青禾可給不出什麼好臉色,但面前青年apha的那副皮相細看之下叫人著實生不出幾分反感,尤其是視線不再回避,態度變得端正,甚至是有些恭順之後,夏青禾也就氣消了。
拋開第一印象的有色眼鏡,林一航症狀反複的情況其實很危險,現在林一航安然無恙地躺在這裡,這個apha的應對也算是過得去了。
“他的情況很複雜,他現在……應該不記得你了。”
心中早已有了猜測,秦錚瞭然的同時還是止不住失落,目光落在oega恬靜的睡顏上,過了片刻才低聲回:“……我知道。”
“不只是高中的事,他的十七歲到二十一歲也是空白的。他在柏林的一間精神病院待了四年。”
“……林一帆!”
聽到病房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說出的卻是這樣的話,夏青禾忍不住了投去責怪的眼神,卻發現自家的apha面沉如水,深邃的目光直逼向秦錚,“所以,你和林一航說過什麼?為什麼他一定要回燕京?”
明明知道回燕京會是萬劫不複的開始。
林一帆曾經也不懂林一航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以至於淪落到後來那副令人痛心的模樣。
只是在君安待過短短的兩個多月,回到燕京之後,林一航的行為簡直要顛覆他的認知,他從未設想過林一航會那麼剛烈,明明他已經有了計劃,足矣讓宋家元氣大傷,也聯合了所有能聯合的人,但林一航成為了最大的變數,最終還是沒能阻止慘事的發生。
他就好像從未接受過不立危牆和不坐垂堂的教導,只是在一次次用雞蛋碰著石頭,直到自己體無完膚,墮入地獄後失去神智了也掙紮著,彷彿就算是用爬的,也要爬回燕京。
直到某次探視,他把林一航當做懵懂無知的孩童,忍不住傾訴心事時,林一航好像短暫清醒了片刻,輕聲問他:“哥,你憑什麼篤定,如果我和從前一樣,下場不會更加悽慘呢?”
但對於林一航飛蛾撲火的行為,他還是無法茍同。即便機緣巧合下,後來引發的一系列事情促成了宋家支柱的垮臺,林氏制藥的衰落,他也還是無法接受,代價是林一航受了最大的苦。
他不過是一個年僅十七歲,才剛剛分化的oega,真的不該承受這些。
林一帆有過很多想要責難的人,秦錚曾經也在其中,但時隔多年再和秦錚照面,他卻從面前青年apha的臉上窺見了他少年時青澀的剪影,心下也是不由得一嘆,無法發難,只是想知道林一航如此執著的原因。
“我們約定過,要一起讀燕大。”
還約定過,要永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過了很久,林一帆才自語般感嘆道:“小航還是太傻了。”
……
然後兩個西裝履革的apha一道在醫院的食堂吃了飯,林一帆堅持要買單,臨別前對秦錚說:“小航一直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借用了很多外力,但是都沒什麼成效。為了達成他的心願,我大概口述過五次我知道的全部,每次他都會……發作,醒來後還是選擇性遺忘,沒有任何印象。”
“作為哥哥,我其實不想他記起來難過,可他似乎不這麼想。你要不要試試看?只是他在國內的時間不多了,不久前,他答應了柏林愛樂出任提琴手的邀請,等我和青禾完婚,他就要啟程了。”
秦錚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也許是冥冥中有天意,他現在正是最閑的時候,林一航要去哪裡,他只管跟過去就是了。
如果林一航能夠接受的話。
時間轉回現在,林一航就坐在他面前,一隻手還被自己握在手裡,耳根紅透了,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他不抱有任何希冀的問話:“……好像還沒有。”
秦錚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要從何說起,只好又用了幾分力,捏了捏他的手,說:“首先,要記得我的名字。”
林一航用奇怪的目光看了過來,“你剛剛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怎麼會不記得?”
“還有,你不覺得用祈使句的話會有些冒犯嗎?就算……我們以前認識好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有些模糊的,雪松香氣四溢的雨天好像又在眼前浮現了,林一航忍不住偷瞄了一下面前apha的後頸,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太確定地說:“是不是夏天?十六,還是十七?你揹著我跑的時候……我們是什麼關系?”
秦錚注視著他,好像怎麼也看不夠,嘴上卻淡淡地回:“沒什麼關系。”
這是實話,可林一航的臉一點點漲紅了,秀氣的眉宇間也籠上了一點兒微不可察的挫敗,輕輕“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秦錚就問:“怎麼不問後來是什麼關系?”
不知為何,胸腔裡鼓譟得林一航幾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也還是強自鎮定地問:“什麼關系?”
他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但當apha終於松開他的手,退回到禮貌的社交距離,輕聲回答“是戀人”的時候,他還是很難管理好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