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等春節過了再領一個了,”秦錚摸摸他的頭發,“收起來的話應該是放在儲藏室之類的地方了,我幫你找找?”
“那夠得找了,”林一航嘆氣,“這間房子還有地下層,堆雜物的地方估計有兩百平。”
於是整個下午兩個人都在那間大得可怕的倉庫裡翻找。到處都是厚厚的積灰,兩人難免變得灰頭土臉,少不了要互相取笑,打打鬧鬧的像在尋寶,倒也不覺得累。
林一航終於找到了自己堆疊在某個角落的繡框,正要叫秦錚過來看,卻發現他站在一座置物架旁邊愣神,便走過去,見他手中握著一塊碎裂的玉牌,神色莫名。
意識到林一航靠過來,秦錚忽然回身抱住他,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嵌進身體裡,“這是當初臨別時,我送給你的,是我媽媽的遺物。”
林一航雖然不記得這件事,但想起了別的,“林一帆說,我出事的那天還發生過一場車禍,我沒有在車禍中受很重的傷,之所以變成那個樣子,是後來墜落到崖下,還淋了很久的雨,重病了一場。我記得他還對青禾姐說,是我身上的一塊玉替我擋災了,我當時還笑他封建迷信,原來……”
秦錚不應聲,只是用力抱著他,良久才慶幸道:“還好你沒事。”
林一航環住他的背,篤定地說:“是阿姨保佑了我。”
“只能擋一次,是上蒼保佑。”
而面前的這座置物架似乎也受了神明的指示,正好滿載著林一航從前的回憶,從幼年各色破舊褪色的玩具,到書本、舊衣和所有被淘汰的電子産品。
一個桐油箱子裡,裝滿了林一航由生疏到熟練的手繡作品,最上面的那張銀灰色手帕的一角繡著鐵畫銀鈎的錚字,也許是選用了上好的絲綢,歷久彌新,看起來依舊光亮柔軟,被秦錚摺好揣進了懷裡。
項圈則在另一個箱子裡,因為氧化微微泛黃,林一航把卡扣重新合上,秦錚就把鑰匙摘下來放進鎖眼,很費了幾分力氣才開啟,然後問:“我們什麼時候去領證?”
“最少也要等春節過吧?”林一航手指撥弄著項圈,鼻子泛酸,“別人現在又不上班。”
大概是看出林一航有很多感觸,秦錚就從背後把他抱在懷裡,要他介紹陳列架上的東西都對應了他沒有秦錚參與的那段人生中的哪些事,林一航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一會兒,回過頭去吻他,吻著吻著,不知怎地,淌了滿臉的眼淚。
“又怎麼了?”秦錚把那些帶著鹹蘭花氣味的眼淚吻幹,“我真是怕了你了,祖宗,你哭起來對我心髒不好,知道嗎?”
走時林一航看著那一箱子舊手機,實在記不起缺失的那兩年用的是哪一部,就全裝上帶走了。
回到家之後,因為要做晚飯,秦錚就出去買菜了,林一航則坐在客廳裡,在近二十部舊手機裡翻找。只有一個手機的螢幕是碎的,但其他部分看起來又沒有很大的損壞,恰好箱子裡還有一堆積灰的資料線,林一航就拿起對應介面的線,插上了電源。
螢幕奇跡般地亮了起來。
4327條未讀訊息,全部來自秦錚,訴說著他從熾烈到無望,但從未熄滅過的愛和思念。
林一航讀了一小會兒就讀不下去了,轉而給秦錚打電話,然後鈴聲卻在手邊響了起來,秦錚把手機落在家裡了。
林一航一刻都等不了,穿上鞋子跑出家去,正要朝最近的那一家商超走,就遠遠地看著apha蹬著一輛共享單車回來了,大衣的衣擺在冷風中揚起,朝他飛快靠近,剎車時人向前沖了一下,長腿撐住地面,穩穩停住了。
這畫面與他們初見時幾乎完全相合,然後成千上萬幀畫面在腦海中突兀湧出,晦暗的部分被他下意識略過,只剩下所有他們曾共度過的少年時光,攪得林一航太陽xue抽痛,但又如此熠熠生輝。
太陽正在西沉,落日的餘暉繾綣地罩住他們的影子。
秦錚把車推到一旁,擔憂地捧住林一航的臉看了看,然後把人抱進懷裡,什麼也沒有說。
林一航試圖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但還是努力向自己的apha傳達心意。秦錚不知道怎麼自己買個菜的功夫他就變成了這樣,按捺住內心的焦慮,低下頭耐心地聽,原來林一航翻來覆去,語不成調地說著的是——
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如是回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