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過無痕,不足以驚動外人。
鬱安打量著薛無折的神情,並未與先前有何不同。
薛無折的身世遲早會顯露人前,半殘的老島主還能找到機會通知其他幾派也不令人意外,幾宗動作越來越大,已吸引了天下修士的目光,當年的真相早晚會公開。
現下的問題在於,雲硯山的必死局是去還是不去。
鬱安窺探情緒的意圖太明顯,薛無折看了過來,“怎麼了?”
鬱安直言不諱:“去雲硯山?”
這是薛家故土,幾宗在此地掀起風浪,也是在逼薛無折現身。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何況他們都不是甘願隱忍退讓的人。
薛無折的目光落在對面之人一派認真的臉上,展顏一笑,“師尊與我心有靈犀。”
這人從來都是有意的逗弄,旁人看來正經非常的稱呼,仙君也好,師尊也罷,由他低緩的語調一念,就帶上難以言說的曖昧。
鬱安眉心一動,很順暢地接招:“這是自然,道侶之間心意互通不是應該的?”
八風不動的薄情面目微微一滯,薛無動了動唇角,而後放下了茶盞。
能言善辯的人成了啞巴,依稀能從神色中窺見幾分甘之如飴。
鬱安覺得好笑,想多觀察一下薛無折的表情,對方卻已經起身來到他面前,說起了另一件事:“雲硯山鐘靈毓秀,方圓地界亦是水秀山明,師尊可願陪我四處走走?”
鬱安沒有異議,點頭答應了。
似是而非的遊山玩水結束之後,決心入局的兩人不再收斂氣息,並肩向著雲硯山行進。
還沒完全進入雲硯山地界,他們就望見了滿天陰雲。
分明才過正午,遠方卻積蓄起了風雨。
翻湧的雲海,起伏的遠山,風動的竹林,視線由遠及近,落到身旁人的眉眼上。
薛無折道:“事若有變,求師尊以自身性命為重。”
準備得再充分也擋不住突如其來的變數,所以在所有意料之外的可能裡,鬱安都必須平安。
薛無折會為此拼盡籌碼。
鬱安聽懂了薛無折話裡的深意,牽住他垂落的手,“我們會贏。”
天道站在薛無折這一邊,日月星辰,湖海山川,永恆秩序,鳥獸人間,都因他而生。
這一局,只會贏。
所以他們之間,沒人會殞命。
一波又一波神色嚴肅的正道修士入山,讓雲硯山下的百姓看出局勢不對,紛紛收拾細軟各自避難。
村舍鎮落空寂無人,只聽得見風吹樹葉的聲音。
兩人沉默地走了半炷香,來到了曾經借宿的村落酒家。
此處也是人去樓空,樓閣簷宇滴落水花。
一滴兩滴,滲出刺骨冷意。
視線上移,只見一位錦衣男子倚欄而立,手中法陣已經結成。
是冥霜谷那位和善有禮的首座弟子。
“兩位,久違。”
隨著話音一起落下的,是力壓千鈞的冰霜陣法。
不必動用千機髓,薛無折隨意捏訣,召來了浩蕩靈波。
強大靈流將霜寒飛刃攪得寸寸碎裂,令殺招頃刻間化作霜花飛雪。
飛雪還未落盡,突然卷做滿天針錐重新襲來。
一道森然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我看薛道友境界見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