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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夜

室內的陳設與上次相比並沒有多少變化,唯一值得一書的是,有一塊區域內的線路忽然變得十分密集,我推測那很可能連通著雅典方向。稍加摸索後,我果然在它周圍找到了好幾個熟悉的名字。

然後我看到了白禮,折疊成很小的一方,就靜靜地躺在最下面。開啟他的資料,沒有顯示年齡,不過有提到他成為法官的時間——距今正好是五十一年。倘若我沒記錯的話,那恰恰是米諾斯所在法院的建成年份,要麼只是巧合,要麼就是米諾斯順理成章地佔據了白禮的工作場所。

接下來是阿斯普洛斯。我本以為德弗特洛斯的檔案會和他的放在一起,但這對兄弟似乎註定要天各一方。上面顯示這是個現年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出生在北巴爾幹,受到來自神識庫的榮耀與祝福,從小被作為雅典法官的繼承人培養。此外還有一條:阿斯長期負責雅典法院藏書樓的管理,那裡儲藏著有史以來人們能夠收集到的全部書目。

笛捷爾曾對我說過,阿斯普洛斯擁有這個世界的所有知識,看來此言不虛。這樣的人還會幹出刺殺法官的荒唐行徑,實在叫人難以理解,再說以他的年紀也完全對不上,於是我繼續看下去。

沒有發現刺殺記錄。

留在阿斯普洛斯頁面上的是令人內心發緊的空白,一切都中斷在他辭去藏書樓工作那天,不知道此後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是什麼致使他離開雅典,而德弗特洛斯甚至從頭到尾都沒被提到。

吊詭的還不止於此。我重新翻開魯格尼斯的卷宗,裡面只剩下了正本,那份記載雅柏菲卡簡略生平的副本已經不翼而飛。

米諾斯不太可能在這之後故意把它移走,控制資料庫的主要是資料通道,我猜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曾擾動了這裡的資訊流,才讓它抹去了偽造的副本。不過雅柏的意識還寄存在我身上,等他下一次出現的時候直接向本人詢問,效率也許會更高。

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把雅典片區的資料整理完畢,按照先後次序排好,再挑出自認為重要的逐一默記,準備隨時和米諾斯對質。

出來時巴比隆正站在門外,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歡迎回來,問題先生。”

我告訴他我現在沒心情和他聊雅典的暴民。

他顯得很驚訝,又難掩心中興奮:“你一定想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我這才發現遠處的燈火與平時不太一樣。“那是什麼?”

“我打賭,你以前沒有經歷過類似的場面。”他答道,“這是來自東方世界的節日。”

***

魔山之夜可以算得上某種意義的大雜燴,每年都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古怪風俗集聚於此,隨著月份的推進依次上演。

而今夜屬於盂蘭盆會,一項源於佛教傳說的活動。

解祖宗倒懸之苦,渡十方餓鬼,這樁由印度舶來的法事歷經千年,到今天早已失去了原意。眼下它登陸遙遠的克裡特,自然越發帶上些雜糅四方的色彩,島內幾處水流也被視作為冥河,直通死者的居處。

我獨自沿著其中一條河流下行,一路上人群熙攘,水面高高低低地飄滿蓮花燈盞,間或摻雜幾枚浸濕的紙鶴與滅掉的蠟燭;兩岸寶盆彩飾載滿果品,映出玫瑰色的半片天空。再往前便是入海口,油黃的光點四下散開,引領亡魂去往極樂之境。

眼前的景象著實太美,我稍加駐足,凝神屏息。這個時候已經沒多少靠岸的來客,少有幾個因遲到而落單的,下了船後也朝著克諾索斯方向飛速趕去。對此我頗感遺憾,低頭俯視四野,就這樣,我在海邊看見了一個人。

他杵在一道圍欄上,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論形貌這人要比我小好幾歲,衣著簡練,墨藍色短發迎送海風。我沒想去招呼他,可嘴裡不自主地發出了聲音。

“你也在送自己的親人?”

他回瞪我一眼,轉身離開。

“無趣的人。”有人在我背後說道。我回過頭,是巴比隆。

“別誤會了,我可不是專為尋找米諾斯的囚犯而來的,——只是碰巧路過,沒料想遇上不太樂意見的人。”

“你認識他?”

他有些不快:“怎麼說好呢?那是輝火,一個麻煩的家夥,品味差得可怕。”

巴比隆很喜歡按品味來給人劃分等級,像我這類的被他評為“因好奇過度喪失了基本的審美能力”,而米諾斯得到的評價是“擁有相對較高的鑒賞力,但自命不凡”。我忍不住問他誰來主持法會,他回答說:“我沒義務知道,——也許是阿辛摩,但這一次更可能是阿吒婆拘。”

他接連報出好幾個我聞所未聞的名字,發音古怪,聽上去不太可能是歐陸人,倒像遠洋而來的豆蔻與檀香。

克諾索斯的集會並不是由固定的人來主持的,米諾斯採用放任自流的態度,只要樂意,誰都可以輪流上臺。據說這屆盂蘭節原本是為去世不久的賽奇所準備,沒想到這麼快就在希緒弗斯法官身上派上了用場。

但巴比隆不太關心這個。他告訴我盂蘭大會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也就是說,與會的幾方都請出自己的代表人,就某個話題進行辯論。——贏了的沒獎。”接話的是卡路迪亞,他新換了件亮黃色風衣,格外地精神。

自希緒弗斯事件後我就對他好感倍增,因此我立即走過去向他問好,但看樣子他和巴比隆不太對付。

“上流人留意的是心智的交鋒,市儈才計較得失。”巴比隆在後頭陰陽怪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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