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話說了多久,但時辰已經接近黃昏,從西邊過來的那抹餘陽灑落於洛水之上,映襯著河岸。
那洛水上走著兩個人,身份極其尊貴,下人只在五丈外跟著。
“現在,你的心結可解了?”鄭太後很慈祥的問著她,淚早早收起了。
他點點頭“原來母親第一次因兒臣滅了孫氏,重手打我,是這樣的原因。” 他第一次鬆了口氣,那一記耳光,很重,用了鄭太後全部的力氣,彷彿就要殺了他一般。
“之後,我也曾後悔打你,你這孩子總是那樣倔強,也肯不認錯。” 她似乎有些笑少年的牛脾氣。
他那冰冷的眸子也開始變了樣,竟然也學會了撒嬌“我倒還以為,是母親顧及鄭家的私情。”他嘟著嘴。
鄭太後冷冷的說了一聲,因為如今母子的隔閡已經開啟,不再需要向世人演著母慈子孝了。
“永遠不會因為鄭家,而不考慮周全的。”
他有些驚疑“為何?”
“因為你母親我,不姓蘇,也不姓鄭。”她很深沉的撫摸了他的頭,打算問他的傷恢複的怎麼樣。
“那母親?” 他迫不及待的問著,不給鄭太後關懷的話留時間。
“揚”她一向鎮定,如今也不例外,可是少年卻震驚的很。
“弘農楊氏,文帝那個揚麼?”他吃疑,有些難以置信,可是母親的點頭讓他不得不信。
“可是既然如此,那蘇航將軍又為何要助父皇奪江山?”
當年煬帝暴虐,修建大運河,勞民傷財,弄得天怒人怨,天下群起而攻之,推翻其□□,既然身為揚氏子孫,理應平亂才對,三十六路兵馬,數太守天氏最盛,蘇航看中便投靠了,蘇航本姓揚,這讓天無痕很不理解。
太後知他不理解,於是又說著“我與她的生父是太子勇。”
“太子勇?”這一說,讓他恍然大悟,當年煬帝不過是晉王,根本與皇位無緣,而文帝晚年昏庸,聽信讒言,晉王廣設計構陷太子勇。之後文帝醒悟。然,廣得知後,弒父,殺兄,奪嫂,侮辱了太子妃致使其自殺。
難道就是,蘇航與母親的生母?他想著,後,大驚。他不知原來母親的身份如此尊貴,若無晉王廣,那麼自己的母親便是大梁的公主啊。
“所以你,明白了麼?”
他點點頭,這仇,誰能忍?殺父奪母之仇,莫敢相忘啊,就算是蘇航是女兒身,也不能忍。
鄭太後是之後才知道的,因為那時候她還年幼。
“那蕭瑀,母妃又不憎恨,反而讓兒臣重用。”
蕭瑀是煬帝蕭皇後的孃家人,算是前朝舊人,也算是仇人,理應鄭太後也怨恨的。
“蕭瑀有才,況且蕭皇後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雖是個厲害的角色,可是止不住那昏君的昏庸,一切都是那昏君的作為,何故牽扯如此深。”她深深的望著少年,希望他能明白。
他點頭“孩兒與母親,都是為所愛之人,為何母親就是不允孩兒之事。”
鄭太後聽著,皺起那平日裡都是舒坦的眉頭“因為你走的路,遠比母親的難,你走的是與天下人鬥,與天下為敵,母親剩下的,就只有你了,你明白嗎?”她語重心長的說著。
他笑著,覺得母親這才是真的在乎他了。
“孩兒自然明白,只是孩兒願意賭,與天下人賭。”
“用何賭?”
“用孩兒的命,賭孩兒與她的餘生。”
鄭太後這次卻不怒了,反而笑了,或許是她太過瞭解這個孩子,心性與她一模一樣,她入宮前也在賭,賭那畫中人的心,她雖失去了那人,可是她卻賭贏了,至少,她贏了那人的心。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可是君王之愛,不能太過任性。”她有些沉重的看著那十幾歲的少年。
“母親放心,孩兒絕不輸。”少年的眼神很堅定,心中早已經有定數。
鄭太後不知如何說他,眼前的少年,像自己,但更像先帝,最起碼知人善用,很會利用人心,先帝起兵便是如此,兵與財皆齊全,靠的都是他那頭腦,稱帝是早晚的事。
黃昏的天,伴著晚霞,紅色的一塊,金黃色的一塊,時不時飄著白色的雲,那洛水流得很緩慢。
走著走著,少年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他又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問了“母親想複梁麼?”
鄭太後一徵,這孩子的心思果然細膩,原先她是有這個打算的,可是十幾年過去了,她也看開了,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