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 夜巡營出賬十裡, 搜捕一切可疑之人。”
外頭有動靜, 今夜雨夜, 按理不會有什麼動靜,她何嘗敏感, 遂出賬。
果然,是南邏。他依舊不放心, 雖然她說是女子, 作為一方之主, 愛女心切,可他也是個聰明人。
“父王這是為何?”她有些惱怒, 這平日裡疼愛她的父王, 如今連她的話都不信了?
“你不要生疑,萬事小心些總不為過。”
她心有不滿,用那琥珀色的眼睛怒視著她的父親, 曾經何時只有她母後死時她才這樣怒視過南邏。
“你這是什麼眼神?” 南邏有些小不悅。
“孩兒懇請父王,收回成命。”她的話很冷, 但是南邏不會聽。
一步外, 是帶彎刀的侍衛站至旁邊。因會些武, 她動作極快,銀白色的刀刃離了那深灰色的刀鞘,在火光中一道銀光從南邏眼前晃過。
他那平淡的臉色頓時蒼白,“請父王,收回成命。” 她拿著那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脖頸間微紅見血。
她竟然用性命威脅這個疼了她十六年的親生父親,只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亦或者是她說的,不相幹之人。
南邏怕極了,他深知這女兒像極了他的愛妃,能做出這種事來。眼前的少女,是她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他,視若生命。
於是他終於妥協,那發抖的手揚起,“讓他們都回來,睡覺。” 隨後他放手離開,南婉的傷口,他不擔心,因為她與她母親一樣都是極善用藥的人。
小道回腸,夜又黑,那羊腸小道中,滿布荊棘,加上微雨,道路泥濘濕滑,他身有舊傷,傷口裂開之痛,亦比不上他所經歷之恥,顧不得疼痛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地方。
嘉州西城門,城門外就是青山,路極其難走,故而鮮有人來往,更何況如今戰事吃緊,一般出入的人本來就少。
雖嘉州四季如春,可是那日出依舊不變,夏日,天亮的總是很快。
“何人?”天色漸亮,守城的將士遠遠望去城樓下那一道身影倒地,似乎不動了?
隨後幾人都發現了那人,城門微開,護城河上放下河梯。
初看,南詔人?那幾個士卒不敢近身,將刀劍抽出,做好萬全的準備。
那人昏睡著,傷口裂開,又添新傷,他們不認識這人,只以為是南詔人,將他拖回嘉州城…
那雨地上,一橫血跡,誰人又知,那是天子之血,世上僅有少許。
好在李績先前有令但凡這幾日有可疑之人都要帶到他跟前。
“皇上安全回來了?” 張公瑾聞言急匆匆趕來。
“是,不過渾身是傷,張太醫在診治呢。”李績說的張太醫是張文仲,他將寫好的書信折疊整齊,放入信紙內,又用漿糊封好。
“回來了就好。”張公瑾那提著的心終於鬆了口氣,天子若在嘉州出來事,縱使嘉州保下來了,那麼他們這些人也,難逃一死。
他的傷很棘手,但是隻是外傷的皮肉之傷,不危急性命,張文仲也不是庸醫,不然先前皇帝也不會將他從尚藥局侍禦醫直升為尚藥奉禦。
“罪臣李績罪該萬死。” 他的情況好轉,昏迷了一天,入夜時醒來。
“哦,這事怨不得你,只怪朕沒有聽你的勸釀此大禍。” 他這樣說著,無能,昏庸,盡數攬到身上。
“聖上沒事就好。”李績悍言,好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日…情況怎麼樣?” 他語氣低落,明知故問。
“皇上剛剛回來先休息吧,軍情這些都不打緊了。” 李績實在不想在去戳那帝君的心窩子。
“說。” 他心一狠,很快變涼。
“損兵折將過半,王將軍戰死,連同王將軍手下五名副將,屍首無存…”
他低頭沉默,隨後那沉默換做了笑,苦笑。
回想一週前幾千將士跪倒他眼前讓他逃走,的情景時,數百人就為了他一人的生路,十幾萬人為他那毫無人道的決定付出生命,還有王將軍,想到這些天無痕的內心,苦苦掙紮,煎熬。
“卿覺得,吾配為人主,配為這大肅的天子嗎?” 他冷冷的看著李績,兩眼,無神。
李績被他的話問的一愣,他這不是等於白問?身為人臣,他能如何回答,這少年不會不知道,但是,少年想要的是,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