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因雨水的增多, 幷州江水漲潮, 河流變得急促起來, 故而每年此時就會舉行花燈節, 兩年前她們初見於此,靈江橋上, 穆菱柔亦沒有在意過蘇沚心,卻讓蘇沚心一眼入懷, 這情就此種下了。
這個日子蘇沚心豈會不記得, 她極早就想到了這一日, 江水潮湧,擅長水性與輕功好的人去取那江心燈尚有危險, 何況普通百姓呢, 故而每年都無人去,除了例外的痴情兒郎,不然誰又會用性命去換那情呢?
但今年她要為穆菱柔取下那燈, 不是為了別的,只是讓穆菱柔知道, 自己對她的喜歡, 可以用命去換。
可是誰又想到, 臨近節日的時候出了意外。
這次她獨自出去了,沒有叫青蓮,因為心情不好,不想有人跟著,她沒有再換衣衫, 穿著自己的衣服,看上去有些落魄,神情非常的難看,路人避而遠之。
街道熱鬧還是依舊熱鬧,沒有因時間的變遷而改變,各個階層的子弟都聚集於此,特別是官家子弟眾多,而操辦者也是昌順府典曹,多是顯赫之人。
蘇沚心走在街頭,人擠來擠去,她也隨波逐流,成為了被動。
無心於逛街,更無心於勾搭女子,她很沮喪,失落,也許是因為沒有人陪,沒有穆菱柔陪。她,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萬種柔情後亦能如此絕情?
人,很多。即使被撞疼了,她也不會說一聲,冷冷冰冰的,像個傻子,更像個沒了娘孩子,或者像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失魂女子。
望著一旁江上的那些花燈,又望了望那江心的燈魁,洶湧的潮水拍打著岸邊,那江心的船也隨之擺動,著實可笑。
她尋了江邊的一個小茶館坐下喝茶,等候看會不會有痴情人,會不會冒險一搏。
可嘆等了許久,這世間她卻看不到一個可願為了感情而付出生死的,或許這個不值得,沒有意義,可是卻也是心意,表明心意的好方法,雖然有些太過冒險,但是愛情豈能來的平凡?
茶館內是個搭起來的小棚,只設一個頂,幾張桌子,椅子,是附近茶樓搬出來的。
掌櫃的因著今日是花燈節,這樣一來也好賺錢,生意人還真是精明,不到一炷香便坐滿了人,茶樓有名,茶葉自是不凡,價格也不菲,來的人都是些貴家人,茶葉雖不凡,但與蘇家的比就相差甚遠了。
蘇氏富商天下之首,經營的東西特別多,但最多的是米,因為這是農耕時代,民以食為天,話可以不說,但飯不能不吃,也經營茶葉,在蘇沚心眼裡這裡的茶視若白開水,一壺茶都喝盡了。
蘇沚心向夥計要了酒,酒也飲盡了,卻也不見半個人去取那燈,只是河對岸放燈的少男少女比較多。
蘇沚心等得著實無聊,念也不會有人來取了,便冷笑著。眨眼間,食指與中指夾著茶杯往江中扔去,沒過多久江心的那幾盞燈盡數滅去,或者說連船皆毀去,看熱鬧的人都沒有在意,但是茶館內卻是都在盯著江面,順著方向還有那出手的力度也知何人所為。
隨後有一大批人敢來,典曹的兒子,金九,這個燈節的二把手,說話的地位可想而知,他不喜人破壞這個自己親手操辦的燈會。這人是蘇沚心,富商的女兒,但那又如何,士農工商,他在最高層,而蘇家不過是充滿了銅臭味的最底層。
金九瞪大眼睛,用著比較肥胖的兩根手指指著蘇沚心:“好大的膽子,昌順歷來的傳統也敢破壞!”
酒的後勁來了,很大,讓蘇沚心頭有些暈,但不至於胡言亂語,她很清楚知道自己所愛所想,只是藉著酒勁,她的膽子大了幾分。
她不怕官府的人,特別是江南的,因為大部分人都要仰仗她父親,蘇離的一句話可以使江南一半的産業停止開業,那麼瞬時間的物價上漲,秩序混亂這是必然的,只是蘇離不會這樣做,因為上面在盯著。
蘇沚心打了個嗝,抬起頭看了一眼眼前那個有點胖衣著華麗的男子:“多少年來,除了我,誰去取過?既然無人去取,那,要它做什麼!”
“荒唐,你又怎會知今後無人去取!”蘇的話立馬被那男子否決。
蘇沚心冷笑:“你們這些男人視女子為何物?螻蟻,卑微?只能依靠你們而生存,到處尋花問柳,三妻四妾,可有真心付出過?又豈會為了所謂不值得去付出生命。”蘇沚心說的話很諷刺,卻也是大實話,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出嫁從夫,女子只有仰仗男子才能生存,似乎所有的好處都讓男人佔盡了?
“放肆,你當真是桀驁不馴,目中無人,你道世間無男子會為女子犧牲,那你可又曾知道我北國的聖上,只愛皇後一人,寵慣六宮,不曾近其他女色。”
蘇沚心不以為然,反問道:“你又怎麼知道不是在逢場作戲,說什麼仁孝,鐘愛,你不是那個人又怎麼會懂他心裡的所思所想呢?”
“放肆,汙衊君王,你好大的膽子!”金九大怒,他是個忠實的護君派,豈能容忍蘇沚心如此說。
“那又如何?”蘇沚心當真是視死如歸了,或許在穆菱柔絕情那一刻,她就死了,至少心已經死了。
“詆毀當今天子,其罪當誅,來啊,拿下!”
這樣大但的話,讓人為之擔憂,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誰又敢去詆毀當權者?那個國家的最高執掌者,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便可以讓天下血流成河,她,蘇沚心是何人?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