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聲大喊, 他從睡夢中醒來。醒來時, 額前, 雙鬢處的發梢已經濕透, 背上的絲綢也濕了大半。
他忙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摸了摸手, 身子…以及那繡著九龍的橘黃被子。
才確信自己是真真活在這世上的。
“陛下怎麼了?”她亦被他的動作及聲音驚醒。
這樣的事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望著這濕透的人,想來她又是做噩夢了。
昨夜的大風, 是降雪的預兆, 今夜宮外從子時就開始下著大雪, 如今已經是寅時了,黃色的琉璃瓦早已經覆蓋上厚厚的一層白色。
禦花園裡時常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 想來是承受不住那雪累積的多的重量了。
宮外, 冷的潑些水都成了冰,有人居住的宮內還算暖和,碳火不曾黑過。
但是也經不住這實在的寒冷。
“怎的又生了噩夢…”天色是暗的, 但是因窗外雪的緣故,白色照應也就沒有那麼黑了。
她瞧著他那慌張無助的樣子實在是心疼的很, 本想用袖子替他擦汗的。
寢宮外的守夜的宮人聽見了動靜, 忙的進來掌燈, 隨後識趣的出去了。
還未來得及伸手就被他猛的抱住,身子挨著身子,緊緊貼住,如宮外那顆柳樹上的雪一般貼緊著柳枝,生生貼出一層冰來。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那慌亂急促的心跳, 是什麼讓他如此害怕?
只見他依舊是抱著,遲遲不語,就那樣抱著。
“好了,沒事了,陛下這是夢到了什麼?”
他搖搖頭,不肯說。
“在晚點,就該上早朝,臣妾去讓她們打水來,讓陛下沐浴。”
“不要!”他大聲喊著,不願意鬆手。
她只好作罷,心想這人是真的夢到了可怕的事物,多年來也不見有此種情況出現。
她只記得,他在淑景殿內批完摺子就回了自己寢宮看書,然後睡在了書桌上,她才命人將他扶到床榻上。
那時,他在看那本《宗氏·秦王錄》
抱了足足半個時辰,他才緩緩道:“朕夢見了,一個沒有朕的天下…”
她聞言,緊湊眉頭,好端端的,皇帝怎麼做起了這樣的夢?
“那個天下,與朕治理的這個天下,一般無二,有你,有母後,有天下人…可唯獨沒有朕。”
“那天下,被萬民稱頌的,不再是朕,而是…”回憶起夢裡的一刻,讓他害怕至極。
太宗皇帝陛下,在位二十餘載,天下太平,創盛世之功…
這天下的賢明君主,不是自己,而自己則不存在於這世間。
他害怕及了,世間沒有自己,自己苦苦追求如此多,枕邊之人他豈能輕易的放棄了。
幸好,這只是一場夢。
“沒事了,沒事了,只是一場夢。”
宮外的那顆柳樹上覆蓋著雪,柳條被壓得越發的彎了,隨著一陣風吹過,柳條上的雪連同那冰塊一起滑落。
他稍稍松開了點,本被她緊擁著而呼吸變得急湊起來的如今好上了許多,繼而身手替他將那淩亂的發絲理了理。
先前的汗水早就被這冰冷的空氣化幹了,離了被子的空氣也是寒冷的,哪怕是有碳火的寢宮內。
原先他從噩夢中驚醒體溫是極高的,如今過了那麼久,早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