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都過了,還下什麼雪?”
“春天也會下雪啊。”楚逸看著窗外說,“我想看看雪。”
他說話時一直沒回頭。
那一頭白發也像雪一樣,輕輕搖曳。
徐越頓覺心中漲滿了酸楚。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道:“說說吧,究竟怎麼回事?”
楚逸終於回過頭。他臉上仍有憔悴之色,沖著徐越笑一笑,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見病房門被人“砰”一聲推開了。楚遇大步走進來,在楚逸跟前站定了,一言不發,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楚逸不躲不避,這一下結結實實打在臉上。他膚色白,又嬌氣,臉頰邊立刻浮起幾道觸目驚心的紅印子。
楚逸沒吭聲,抬手捂著臉道:“哥,這是你第二次打我。”
楚遇定定地看著他,問:“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就是……我決心回來找阿越的時候。”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知道會有副作用,知道你的身體……”
“副作用?”楚逸先是愣了下,隨後恍然,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道,“你是說這個?哥,這不是副作用。”
“那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哥你應該瞭解研究所那邊的情況吧?以他們目前的技術,根本完不成那個實驗。可是以後呢?再過五十年,一百年,說不定就能成功了。”
楚遇道:“普通人哪能活這麼久?”
“是啊,我也等不了這麼久。”楚逸轉頭看向徐越,說,“阿越,我總不能等到白發蒼蒼時再回來見你吧?”
徐越直視著他,問:“所以呢?”
“怎樣留住一朵豔麗的玫瑰?唯有將它藏在冰雪之中。在一個人最年輕、最豐盛的時刻,將他的身體冰凍起來,直到一百年後再解凍,然後越過茫茫時空……”
楚逸嘴角含笑,眼睛裡漾著旖旎的光,說:“所以當我出現在阿越你面前時,仍舊是最好的樣子,是不是?”
真相大白了。
徐越的聲音哽在喉嚨裡,一時答不上話。
他想起那一天,他推開自己家的門走進客廳,楚逸正微笑著坐在沙發上等他。他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等在那裡的?
對徐越來說,他還有大把的時光,有無盡的未來。
但楚逸卻是不同的。他的身體已在時光中腐朽,早在故事開始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到來了。
他說,阿越,我很想念你。
他說,我是為了你才回來的。
他說,你不知道,我要回來見你一面有多不容易。
徐越以為都是謊言的。
他似乎永遠也看不透這個人的心。
楚遇沉默許久,轉過身道:“我去跟趙醫生討論一下治療方案。”
他的背影搖搖欲墜,顯然被這個弟弟折騰得心力交瘁。
徐越沒有離開,就在病房裡看著楚逸,說:“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任性?”
“誰知道?”楚逸笑嘻嘻,又恢複成那副玩世不恭的脾氣,“可能是天生的。”
他原本白皙的雙手,如今變得幹瘦了許多。
就如從冰雪中取出來的玫瑰,動情地盛放過後,剩下的就是枯萎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