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畫室裡就算開著空調也顯出幾分沉悶, 韓緒坐了沒多久便感覺坐不住了, 攛掇著正在畫靜物的季連霆跟他一起去學校超市轉轉。季連霆拗不過他，只好順從地放下筆, 跟在他身後出了畫室，向學校的超市走去。

畫室裡剩下的人寥寥無幾，大部分人都請了長假去往b市h市。這些城市擁有全國最好美術院校, 配備的培訓機構在應付起藝考來也更是專業，對於文化課本著少聽一個月沒什麼區別理念的大有人在, 便心安理得地請了長假趕著暑假的黃金時間去參加巡迴培訓。季連霆聽說最誇張的一個同學一星期轉戰三個城市, 只為了能夠參與盡可能多次數的專家講座。

季連霆倒是覺得沒有必要奔波勞累, 畢竟f大的美術學院也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帶自己的教授退休前更是院裡教出得意門生最多的一位，既然他都說自己只要保持狀態就沒什麼問題了，也就不必把原本可以用來做題的時間花在路上了。

——畢竟他想考的是q大，一所對藝考生文化課成績也有著極高要求的綜合性大學。

韓緒則大概是家裡終於發現了他的美術天賦有限, 沖擊央美或是國美的希望渺茫, 倒不如留他在身邊看著, 萬一放出去成了脫韁的野馬, 野一個月回來反而不利於學習。

難兄難弟保持著每天下午在畫室練習的活動，偶爾也像今天這樣悶得讓人心煩意亂，韓緒便會千方百計找理由強拉著季連霆出門轉轉。

烈日炎炎，兩人從綜合樓出來走到小超市短短三百米的距離，便已是汗流浹背，開啟超市門迎面送來涼爽的風讓韓緒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

季連霆從冰櫃裡拿了一瓶冰可樂, 手才撤離冰櫃，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陳是的臉。想起這一年來吃喝飲食被他支配的恐懼，乍一離開，反倒有點想念了。

猶豫幾秒後，季連霆嘆了口氣，認命地把冰可樂放回了冰櫃裡，轉身從貨架上取了一罐常溫的旺仔牛奶，走到收銀臺前結了賬。

韓緒倒是買了瓶凍得能當殺人利器的冰雪碧，他把季連霆這一連串動作盡收眼底，覺得不太能理解學霸小夥伴的腦迴路：“霆哥，您老養生哈？”

“沒辦法，如果某人回來知道我亂喝冰可樂，他會不高興的。”季連霆故作深沉道。

雖然韓緒沒有聽懂季連霆口中的“某人”是誰，但他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是被迫吃了狗糧。

兩個人買完飲料慢悠悠地從超市裡轉出來，c幢教學樓裡的其他學生們仍在接受著文化課的摧殘。季連霆走在長廊裡，能清楚地聽到二樓文科班歷史老師正激情澎湃地講著波士頓傾茶事件，從經濟、文化、歷史背景各個角度長篇大論。

韓緒聽了沒幾分鐘便失去了興趣，打著哈欠催促季連霆快走：“不行，再聽老頭講下去我能在這裡給你表演一秒入睡。”

季連霆被推著往前走，有幾分哭笑不得：“那你文化課還選文科？”

“沒辦法啊，”韓緒苦著臉道，“我物理化學加起來就八十分，連一百分都還差一點呢。歷史就算我聽不懂，好歹卷子上還能瞎扯幾句吧？”韓緒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忽然想起自己身邊站著的是曾經的年級段第二名，喪氣道：“算了，你們這種神仙應該不會有這種困擾吧？”

季連霆攤手：“我可不是，神仙的感受建議你去問問年級段第一名。”

“說起來，你知不知道陳大學神在q大夏令營裡過得怎麼樣啊？”韓緒好奇地問道。

季連霆點了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教學樓前的木棉：“很辛苦啊。”

陳是的手機在入營第一天便被收繳上去了，宿舍樓下倒是有一個公用電話，但沒有緊急情況每週只能打兩通時長不超過十分鐘的電話。半個月裡季連霆只有在上週末接到過陳是的來電，但還沒講幾句，陳是便被教授的緊急實驗組叫走去幫忙了，兩人的通話只好就此中斷。

週末都是這般匆匆，可想他平時的生活過得有多辛苦。

遠在b市的某封閉基地教室裡，陳是正低著頭測算卷子上的一組資料。幾個男生頂著烈日在操場上打了會籃球，帶著滿身大汗和蒸發的暑氣走進教室，熱意微微撲在陳是暴露在外的面板上，這種微潮的不適意讓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陳大佬，你還在奮鬥啊？”抱著籃球的男生走到角落的立式空調前站定，扯著背心好讓風灌進去，“佩服佩服，難怪穆教授說你是我們這一批裡最適合搞科研的人。”

陳是背對著他，手下的筆運算飛快，倒也回了他的話：“我沒打算搞科研。”

“你不搞科研？”男生有點驚訝，“那你打算做什麼啊？”

確定手上的資料都是正確的之後，陳是站起身來，把桌子上那一沓紙歸攏整理到一塊，用夾子夾好後裝入資料袋裡。他轉過身看向空調旁的男生：“開公司賺錢。”

聽到營裡最精英的男生口中說出如此俗氣的夢想，男生感覺意外：“不是吧？這麼俗？”

“是啊，陳大佬，科研搞得好了高技術人才也賺錢啊，”另一邊喝完水的男生也走過來勸他道，“你何必執著於開公司啊？”

陳是的嘴角略略勾起：“愛情需要。”

男生手中的籃球掉落在了地上，他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愛、愛情需要？”

雖然吧這位學神大佬長得的確很天神下凡，但入營第一天對著藉口問問題來看他的女生說出“書上有例題我沒什麼好說的”，一看就是注孤生的人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