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後到四個字, 王妃可知曉?”
趙幼苓話音落, 錦繡坊內立時安靜了下來, 那些沒來得及走的女客們都詫異地望著她。
趙幼苓淡然接受每一道落在身上的視線。
本被人吹捧得洋洋得意的韶王妃愣了一愣, 後知後覺回過神來, 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趙幼苓,覺得這可能又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為了能招惹誰家小郎君或夫人注意,故意說這些“大義凜然”的話。
她往趙幼苓身邊的婦人臉上看去, 同樣詫異的神色,顯然並不相識。這麼想,韶王妃眉頭一擰,隨後舒展開,彎了彎唇角:“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不等趙幼苓回答, 韶王妃又道:“這先來後到是有說法, 可小娘子還沒給錢, 這料子怎麼也到不了小娘子的手裡吧。”
見韶王妃的臉上沒有惱怒,趙幼苓知道, 她壓根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顯然也早已習慣了身邊的僕婦這般作風,只覺得自己看上的東西,就算是別人先看上的,也理所當然能拿到手。
“那王妃的錢,給了嗎?”趙幼苓問。
韶王妃微微側頭,僕婦立馬得了眼色:“小娘子是沒注意麼?”她拿了櫃面上的錢袋, 在手裡顛了顛,“這可不就是買料子的銀錢。”
劉拂接了句:“掌櫃的收了嗎?”
僕婦一怔,臉色難看的瞪眼:“掌櫃的怎麼會不收,我家主子可是韶王妃。”
“韶王妃又如何?”趙幼苓讓丫鬟也往櫃面上擺了個錢袋子,聞聲臉上一冷,淡淡問道。
“大膽!”僕婦又急又怕,眼角瞥見韶王妃難看的臉色,和鋪子裡眾人嘲諷的神情,厲聲呵斥,“哪來的小娘子,口出狂言,竟然敢藐視堂堂王妃!”
汴都自成皇都後,便日漸聚集了不少南遷的世家及朝中大臣的家眷。崔氏被指婚給韶王後,汴都崔家便趕忙將她接回本家,將不少世家譜系及女眷的身份喜好都一一與她說了一遍。
崔家怕她出身小門小戶,在韶王府中鬧出笑話,惹來麻煩,還將家中幾個僕婦婆子送作她的陪嫁。這僕婦就是當初崔家送的陪嫁之一,自認熟知汴都各家女眷,又時常幫著崔氏出主意,因此就被崔氏帶在身邊,陪同進出。
她不認識的人,只怕不是什麼出身富貴的。
僕婦呵斥時,口中的語氣自然而然就帶出了厭惡。
“韶王在民間口碑素來不算差,如今又有了功勳,與天子手下武將修成生死之交,又素有風雅之名在文人墨客間流傳。”趙幼苓斂目淡笑,“韶王的種種好名聲,都是平反後日積月累而來,拼的是血是汗。王妃難道不知?若是王妃知道,怎麼就有膽敢仗著韶王府的名號,耀武揚威,丟韶王的臉?”
其實她不在意崔氏怎麼丟韶王的臉,可她在意崔氏髒了韶王妃這個名號。韶王的妻子,她的嫡母,理該是當初那位溫柔持重的女人。
“一塊料子,王妃若是看中也就看中了,真心想要,只需好好說道幾聲,民女自然會讓出來。但是難聽的話既然已經先說出口了,民女不想讓,難道王妃真要強取豪奪?”趙幼苓冷笑了一聲,斜睨僕婦一眼。
她少時在王府,也遇見過像這般自以為是,囂張跋扈的僕婦,自然知道從前的韶王府對這樣的貨色一貫是怎樣處置的。
“汴都崔家素有善名,王妃既然出自崔家,自也生了一副菩薩心腸。想來是受了底下人的蠱惑,不然怎就做出這般叫人吃驚的事來。”婦人掩唇,在一旁低聲插了幾句話,“這叫禦史臺的人知曉了,韶王怕是剛回城沒多久,就要被禦史彈劾了。”
“我怎麼記得,禦史臺早就彈劾過韶王了。”有女眷在旁輕道,“聽說韶王剿匪前,有對夫婦在韶王府前哭求,據說是女兒和韶王府簽了生契,結果人卻死在了王府裡。”
“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一人提及,便有第二個、第三個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錦繡坊裡的女客們原本因考慮到韶王妃的身份,面上並不好與人起沖突。可此番看到有人敢沖著韶王妃說那些旁人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的話,便接二連三有了想要跟著說上幾句的心思。
韶王府就算怪罪,有那陌生的小娘子在前頭,她們也不怕得罪人。
說的人多了,韶王妃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她嫁作王妃,得的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