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夜,厚厚地積在屋簷上。還有不畏寒的鳥雀在雪地上跳躍,小小的腳印才留了個影子,就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一個梅花掌印蓋上小爪印,滾圓的橘貓半張臉都擠進了雪地裡。
趙幼苓站在屋簷下,瞧著橘貓從雪地裡抬起胖腦袋,紮呼呼的毛上全是雪,忍不住彎了彎唇角,笑出聲來。
茯苓呼了呼凍得發僵的手:“娘子,今日天冷,不如早些回去吧。”她探頭,朝城門口看。城門外,仍舊不見大軍回城的影子,卻已經能見著牽著駱駝的胡商在依次進城。
因為戰事了,肅城漸漸在恢複從前的樣子,幾近空城的肅城逐漸有逃難的百姓得到訊息回到故鄉,而嗅覺靈敏的胡商們已經開始帶著貨物往關內來。
城中如今沒有管事的官員,一應事務暫時由趙幼苓負責,胡商要入關,從所帶貨物到各類證件,她都派了專人一一檢查記錄。
這繁瑣的程度,比之過去,有過之無不及。最開始有胡商不喜,見主事的只是個年輕的女子,還大鬧了起來。
鬧事的胡商被不客氣地趕出肅城,老實遵照規矩的則得了通關文牒。
從肅城收複後,趙幼苓清早眺望城門,半個時辰後回肅城府衙處理城中事務,黃昏再去城門附近。
日複一日,茯苓都忍不住說她是要做望夫石了。
“回去吧。”趙幼苓應聲。
茯苓歡喜地搓了搓手:“娘子,今天咱們吃什麼?”
“羊肉湯。”
“又喝羊肉湯,我好想念汴都的菜。”
“快了快了,就快回汴都了。”
主僕倆踩著滿地積雪,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往回走。城門外忽然爆發出歡呼。
有人大喊:“將軍們回來了!”
邊關的捷報如長著翅膀的鳥,飛遍了大胤各地。朝廷自然也得了訊息,天子難得早朝,殿內喜氣洋洋。
朝臣們一片歌功頌德,就連早已被偷偷記錄的那些□□羽此時此刻也滿臉堆笑,張口就是對呼延騅和趙臻的恭維。彷彿先前幫著太子意圖謀害韶王父子的人,並不是他們。
而在這片歡喜的聲音之外,胥九辭當著眾位大臣的面,將一份密摺送到了天子面前。
看著天子突然陰沉下的臉,滿朝的喜氣似乎一瞬間煙消雲散。
天子開啟密摺,一字一行往下看,越看臉色越難看。
密摺上,詳詳細細記錄了太子從前如何構陷韶王,又如何攛掇廢太子對付韶王府。甚至還記錄了太子的人和吐渾私底下的往來,何時見面,何地交談,何時分開,連說了些什麼都有記錄。
這些東西都是天子命胥九辭查出來的,但根本沒想到能查得這麼仔細。
天子雙手發顫,猛一把將手裡的密摺砸在了地上。
殿內頓時跪了一地,無人敢出聲。
“內憂外患,內憂外患!所謂的內憂外患,根本就全都是趙灃所為!”
天子震怒,張口直接大喝太子的名字。這在從前從未有過,哪怕廢太子出事,天子仍舊給了他一層臉面。
朝臣們一時慌亂,連連出聲勸阻。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啊!”
“息怒?朕如何息怒!朕的江山,趙氏的江山,竟被一個荒唐的趙氏子弟葬送至此!若不是朕的將士們捨身忘死,朕!你們!還有這天下的大胤子民,全都成了吐渾的奴隸!”
“陛下……”
“朕竟然不知,朕的兒子何時成了這天下的碩鼠。朕只當是他是性子急,做事手段過激,卻不想他能為了自己犯下滔天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