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不必再來了。
自呼延騅這一晚翻過牆頭回去,韶王府的護衛們防火防盜外,還多了個任務,就是防某個身份尊貴的外邦來使翻牆頭。
夜裡不行,白天更是不成。也不知韶王究竟同鴻臚寺都說了些什麼,自那日起,鴻臚寺上下就外邦使臣們來訪的事越發上心,白日裡時不時就請人在汴都到處走一走。
今日逛個茶樓,明日看個戲,總而言之不給人得閑的時候。
然後,日子就這麼安然地到了同天節當日。
天子的壽誕在四月初十,今年又是大壽,自然比往前更早的就拉開了帷幕。朝堂上,尤其是禮部、太常寺、太府寺、鴻臚寺等衙署的官員更是忙得暈頭轉向。
初十這日,尚書省為首帶領官員,前往相國寺為天子拜佛敬神。之後,文武百官及受邀的女眷們進宮,趕赴天子的賜宴。
宴前,由太常寺奏鳴禮樂,迎接天子與皇後的到來。
年過七十的天子,早已垂垂老矣,精神也不如從前。就連皇後,盡管已經進行了精心的打扮,但看起來也不再年輕。
天子與皇後,自結發至今已有五十餘年,從不到二十歲時攜手,經歷風風雨雨到如今的年頭,說感情不過尋常,但算得上是關系融洽的同盟夥伴。天子即便再寵愛後宮,再喜愛貴妃,也願意在這種場合給皇後體面,叫人與自己站在一起,接受天下人的朝拜和祝賀。
禮部的儀官向著前來賀壽的朝臣們宣讀手中的長卷。聲音清越莊正,無人敢在這時候對儀官有什麼不敬。
趙幼苓就站在女眷中,聽著遠處的儀官開始宣讀諸方進獻之禮。
外邦使臣們在儀官的安排下,依次向天子獻禮。因人數眾多,從壽禮的大小,到獻禮前後的列隊排次都早有禮部和鴻臚寺先進行了安排。鴻臚寺的官員為此瘦了一大圈,唯獨不受影響的,應該是還在處理家中長輩後事的鴻臚寺卿了。
外邦使臣們陸續上前賀壽,趙幼苓在其中見到了阿泰爾,也見到了作為陪同的呼延騅。
在一幹模樣尋常的使臣當中,兄弟倆十分打眼,自然就叫還是頭一次見他們的人多看了幾眼。就連天子都與皇後指了指他倆,低聲交談了幾句。
等使臣們獻禮罷,儀官又宣朝臣進萬壽酒。這一下接著一下,直到禮部安排的所有議程都走到了尾聲,底下無論朝臣使臣還是受邀女眷,均都鬆了一口氣,恭送天子及皇後的離開。
待兩位走後,便立即有太監宮女引眾人分別往乾心宮和光祿寺擺宴的地方去。
各國使臣與天子近臣自然是去了乾心宮。那些未能去到天子面前的大臣們雖心有遺憾,可一想到不必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吃喝,便又愉快起來,拱著手歡送另一波人往乾心宮去。
趙幼苓身上的傷剛好。藥油上了好幾日,才終於叫她的胳膊肩膀能夠動得幅度大一些,不至於疼得冷汗直掉。
盡管如此,跟著韶王進宮赴宴可以,面前的酒卻是說什麼都不允她喝。
不能喝酒,她就老老實實吃菜。
乾心宮的菜,是禦膳房的手藝,比光祿寺處要好上許多。天子與皇後更衣後出席,不過吃了幾口,便龍心大悅,賞賜了幾道菜往光祿寺處送去。
趙幼苓的筷子也在那幾道菜上多流連了幾回。她才擱下筷子,身後就被人輕輕捅了兩下。她回頭,趙嫿一手拿著酒盞,一手仍在戳她後背,笑嘻嘻道:“就這麼好吃,好吃得你都停不下來了。”
趙幼苓笑了一下,指指她桌案上快空了的一盤菜:“表姐也吃了許多。”
“啊,前幾日家中長輩身體不適,我陪著吃了幾天素。”趙嫿可憐巴巴道,“好不容易見著道葷菜,當然多吃了幾口。”
她大大咧咧的模樣叫趙幼苓心底越發生出親近來,索性同身側的趙元棠說了說,轉身和趙嫿坐到一處。
趙嫿仰頭喝了口酒,指指坐在太子妃身側的安定公主,壓低聲音問:“崔四的事你知道了吧?”
趙幼苓看一眼安定公主,笑:“知道。”
安定公主幾次和崔四發生牽扯,叫太子大為光火。天子雖不喜她的言行,可到底是太子之女,便將火再度發到了崔家身上。
崔四不願科舉入仕又不是個老實人,天子打算把人丟出汴都,丟給已經外放的崔荃,不想安定公主得知後,在東宮又哭又鬧,又跑到皇後面前,說什麼非卿不嫁。
不過幾天功夫,已經鬧得滿城皆知。崔家還真有蠢人覺得這是個機會,商量著想向太子提親,還是韶王派人將崔家呵斥一番,才沒叫事情更嚴重一些。
趙幼苓這幾日待在王府養傷,不便外出,可義父卻將安定公主在宮裡的那些笑話都送到了她面前,好叫她在養傷之餘,不至於太過無趣。
再加上有個處處想著叫女兒崔家出事就龜縮起來的王妃,她自然就將安定公主和崔四的事知曉的一清二楚。
“如今,安定公主一心想要下嫁,太子怎麼會允許公主嫁進崔家這樣的門第。那崔四又不能弄死,死了誰不得都聯想到東宮。可公主這般丟臉,再留著,只能叫東宮的臉面被人丟了一次又一次。”
趙嫿說著,湊到趙幼苓耳邊,“聽說,太子打算把公主送出去和親了。戎迂不是打算求娶公主嗎,太子舍了她,明面上說是心疼壽光公主體弱多病,不好遠嫁。”
趙幼苓聽著,精緻的眉揚了揚:“陛下和皇後應允了?”
她說完,視線落在已經從席間站起,摸摸頭摸摸臉,整了整衣服,這才走到人前的阿泰爾,忍不住抿唇:“公主只怕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