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很狼狽。
就好像……經歷了一場大浩劫。
趙幼苓震驚地望著眼前的熟人們,再看呼延騅,連眼淚都顧不上流了,慢慢走了兩步,緊接著沖上前去,伸手就抓著他的衣襟:“是不是戎迂出……”
她話沒說完,呼延騅忽然伸手,把她整個緊緊抱住,雙手彷彿鐵鉗一般牢牢箍在她腰上,就好像要這樣努力地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趙幼苓沉默下來,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只覺得抱著自己的男人身體顫抖,好像終於鬆下一口氣來。
良久,他微微松開一些懷抱,顧不上身邊還有人,低頭親在她的額頭上。
趙幼苓心頭一跳,想要推開,手上卻完全沒有力氣。
只覺得這個身體厚實壯健,如同山一般的男人,嘴唇柔軟得讓人心軟,那些剛才讓她壓在心底心驚膽戰的事,頃刻間煙消雲散,只覺得心疼得厲害。
到底旁邊還有人,聽到瑞王咳嗽的聲音,趙幼苓推了推。
呼延騅彷彿這才回過神來,直起身,靜靜地看著她,而後抬起頭,看向站在廟前的瑞王。
“瑞王?”呼延騅問。他聽到趙幼苓喊男人小王叔。韶王同父異母的弟弟,封地燕地的瑞王。
瑞王頷首,看著他身後渾身狼狽的男男女女,雖一言不發,眼神分明在問這是什麼情況。
趙幼苓看了看呼延騅。
他這些天必然經歷了許多,臉色有些蒼白,雙目隱隱發紅,連從前時刻挺直的脊背,都顯得有些彎。
他很累。
在從林子裡出來的瞬間,他從頭到腳寫滿了疲憊。
“瑞王爺,十一。”
趙嫿扶著腰,莎琳娜攙著她慢慢走到人前。
“戎迂……大可汗沒了。”
趙幼苓聞言一愣,抬頭看向呼延騅。
男人垂眸看她,剛剛還有些彎曲的身體一點點挺直,攬在她腰上的手緩緩松開,卻是從腰上落到了她的手掌,牢牢地將人握在手心裡。
“阿泰爾還在戎迂。”他說話,嗓音都有些沙啞了,“他為了讓大家活下來,有機會奪過叱利昆的屠戮,留下斷後。”
趙幼苓看著男人,透過滾燙的手掌,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恐懼。
不是那種表露在臉上的恐懼。
他在害怕,害怕盡管同母異父,但感情深厚的弟弟從此天人永隔,更害怕自己沒有讓部族活著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他又不能表露。
他是部族的支柱,是天。天不能塌,支柱不能倒。
她試探著去摸呼延騅的臉。
因為一路在逃,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鬍子,胡茬有些紮手。她站的近,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重重的血腥味,是那種長久沒有清洗,一層疊加一層,厚重的腥臭。
“叱利昆設局害死了大可汗,嫁禍阿兄。在大可汗葬禮當天,意圖將阿兄和阿泰爾斬殺在人前。如果不是阿兄早有預感,覺得叱利昆恐會針對部族做些什麼,又特定叮囑阿泰爾安排我隨族人一起先往大胤走,恐怕大家都會死在叱利昆的刀下。”
“原本的計劃只是入關。如果叱利昆那邊並沒有動作,我們還能安然回去,繼續過大家原本的生活。但叱利昆聯合了吐渾,吐渾鐵騎對阿兄,對我們一路追殺。那些吐渾狗,簡直不是人!連孩子都不放過,死了……死了……好多人。”
趙嫿畢竟有孕在身,一時間激動起來,說話都要喘不上氣。莎琳娜忙勸了幾句,她擺擺手,執拗地要繼續。
“不能入關,阿兄就帶著我們想辦法改道。我才知道,大胤的西南,竟還有這樣地方,我們一路逃,一路走,部族裡的人本來就老的多少的少,到現在只剩下這些人了。”
“十一,”趙嫿現在的臉上哪裡還能見到從前英姿勃發的樣子,“阿泰爾說,要阿兄送我回家。”她說著話,眼眶漸漸發紅,淚珠順著眼角,滑下瘦削的面龐,“那個傻瓜,我嫁給他了,他不在,我的家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