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學生的家長都請來，馬上去！”在支教老師沒來時，一般執行這個任務的，是教務主任。請家長有二種方式：電話或小學生自己。半山寨村手機訊號雖然不行，電話卻是暢通無阻。而且，電話基本上都一撥都通。

這是得緣於村裡的實際情況。

家家幾乎都有老人，男性老人喜歡外出，擠在村道二側牆根前嘮嗑，女性老人就習慣留守家裡，東弄弄西摸摸的。除了極少數老人耳背或老得不能動，對其他老年女人來說，接電話是她們最喜歡和最樂意的事兒之一。

然而，教務主任有些遲緩。

“俺看，是不是再想想哩？”“再想想什麼？”陶校長出人意外的皺眉反問：“你給說說哩。”“俺看，這裡面，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窮主任不耐煩的躲避著，對方有些咄咄逼人的眼光，看樣子，如果不是顧著師生們在場，她要河東獅吼，大發雌威了：“凡事總有因果，所以哩，”

“所以，所以個屁哩。”

陶校長怒到：“今天在閱覽室打架，明天就會在教室殺人，己經嚴重到了這個嚇人地步，你不知道哩？”窮主任的臉，唰地變得慘白。就是師生們也沒想到，一向顧全大局的陶校長，居然會如此不給也是校領導，而且還是如此關心自己的前妻面子？

看來，他真是憤怒和急眼了。

陶校長斬釘截鐵的命令到：“立刻打電話！給俺把倆家長都請來，俺要親自和他們談。”教務主任望望他，出去了。不遠的閱覽室裡，很快傳來她打電話通知的聲音，聲音憤怒且誇張，師生們都明白，這是有意提高了嗓音給大家聽的。

“陶校長，你也別太沖動。”

何老師謹慎的看著他，字斟句酌的勸著：“窮主任也辛苦，做了大量工作。學生家長的不懂事兒，不能怪到某某身上，畢竟，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呢。”陶校長搖搖頭，心領神會：“我沒怪某某某，畢竟這地方太特殊，可再怎麼哩，也得以身作則，唉，半山寨，半山寨，我這前半生都扔在了這兒，實在是有點不心甘哩。”

何老師瞟瞟室外，提高了嗓音。

“說真的，如果換成我和我們，我捫心自問，絕對沒有窮主任做得好。為什麼？就因為你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想些什麼和想要什麼？”陶校長抬抬頭，眨巴著眼睛，不知何老師為何這麼說？閨蜜倆卻心照不宣也瞟瞟室外，自然的接上去。

“陶校長，你一個大男人，整天就知道工作啊作風啊以身作則啊，說實在的，我早煩啦。”蘇丹面無表情，內心其實很高興，因為她和班主任一樣明白，打完了電話的教務主任，此時，一定正在門外靜靜而仔細的傾聽。

“什麼年代了？那些高大上的東東也該消失了。不錯，身為人民教師和學校領導，是應該堅持國家政府的辦校方針，以身作則，廉潔奉公，可是，這不應該是我們活著的全部。如果當個人民教師，就必須成為苦行僧，衛道者和假道學，那麼，我寧可作別的選擇。因為那不叫堅守，反倒是落後於時代潮流的迂腐。”

“我也是。”

燕子也一口接了上去：“21世紀，高科技網路微信支付寶時代，什麼都在改變，可是，只有一點不變，那就是，認真工作的態度，積極主動的生活和忠於職守的準則。不錯，人民教師，聽起從偉大多光榮多高尚啊。可是，陶校長，半山寨小學縣鄉二級政府領導如此高度重視，大手筆投入，教師的各種收入和福利，都能得到充分保障，而且相當誘人，可為什麼就是留不住人，最終只有你們二個堅守在此？”

陶校長渾身震動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緊緊盯著燕子。

其他師生們則都報以讚賞的目光。“我個人認為，那就是——教師也是人，是人，就得需要光，熱和私慾。活著，是生存的第一要素！堅守理想，守望價值，不應當違背這個基本規律……再說說窮主任吧，我覺得她作為一個女人，因為堅持自己的初衷，在半山寨失去得太多太多。可是，她仍暗地裡對你十分關懷。還記得那次雞湯以及後來好多次的營養補品嗎？”

陶校長點點頭：“當然，謝謝你們的好意，那是我吃過最好的東西哩。”

“可是，你一直不知道，”燕子動了感情，眼睛也變得溼潤了：“那都是窮主任暗地託付崔大娘給你做的，卻借的是我們的名義。”陶校長猛地睜大了眼睛：“朱老師，你說什麼？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開玩笑哩？”“不是玩笑！”何老師看著他，微笑到：“我可以證明！陶校長，你總不會不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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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校長點頭：“當然，可是，”

“沒有可是，只有全是，”蘇丹凝視著陶校長：“這足以證明，女人所想的，男人根本不能理解，只會用原則呀理想呀模範帶頭呀什麼的，來掩飾自己的不足。所以呢，我贊成何老師的分析，要充分尊重窮主任的作為，儘管有不足，可大部分是好的。陶校長，我想問問你，可以嗎？”“請哩！”

在師生們的唇刀舌劍下，陶校長明顯顯得有些力怯。

“請！”“我設想，就如你說那樣，假如沒有窮主任，能否保證就沒有半山寨村民們的帶人進山賺錢狂潮？”“這個，當然不能。誰讓半山寨傍著這麼一條粗壯有肉的大腿哩？唉，既便就是我，有時也身不由己哩。”噠！噠……室外一串足聲遠去，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師生們交換著眼色，陶校長站了起來。

“俺承認，你們都說得有理兒，俺當面批評窮主任不好，下來俺會主動找她溝通交流。謝謝你們。可俺仍認為，作為一個人民教師，除了應有的職業素養和優秀品質，的確還應當拘小節，重形象，慎言行。不是為了別的，就因為你是一個人民教師。俺說過，半山寨村民們並不缺錢，缺的是正確世界觀，價值觀和理想。正因為如此，作為教師的一舉一動，就成了村民們學習和關注的楷模。其影響力，是相當廣泛的。好哩，要上課了，俺得回老師辦，那兩個學生家長，一會兒就會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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