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僧姓楊名太歲,生於東越頂尖士族楊氏,自幼好學,博文百家,十三歲剃髮出家,通讀儒道釋三教典籍,尤其擅長陰陽數術,雖是僧侶卻師從清虛宮道士學習道門方術以及兵家學說,二十四歲遊歷龍虎山,被大真人齊玄幀相面一番呵斥,楊太歲不怒反喜,後被舉薦入京侍奉太子再為已故皇太后誦經祈福,主持皇家永福寺,輔佐先皇問鼎江山,期間收大內巨宦數人做菩薩戒弟子。
天下大定後,喜穿黑衣的老僧便婉拒國師頭銜,在永福寺潛心鑽研佛法,早已與家族斷絕關係,更與當朝權貴,沒有絲毫牽連,西壘壁下,曾力勸徐驍不殺碩儒方孝梨,最終無果,傳言與徐驍割袍絕交。
今日出現在太安城,其一是為了護送北涼王進京,其二麼自然也是監視。
不過,人屠徐驍見到黑衣老僧後,便執意要步行入城,這才出現這一幕,徐驍與他並肩前行,朝著宮門走去。
“禿驢,聽說你收了個關門弟子,跑上陰學宮去了?我可事先說好,玩歸玩鬧歸鬧,真惹出事來,你我可不許插手護犢子。”
“還有,符將紅甲人是你徒弟使喚去的吧?下不為例,我很好奇當年的符將紅甲早已被你的菩薩戒弟子,韓貂寺給卸甲剝皮了,今個咋還多了五具符將紅甲?”
“你這老禿驢究竟有什麼陰險打算給我透個底?咋的?還跟我鬧彆扭?你這小肚雞腸,跟娘們一樣,不就是當年沒答應你不殺那六百號讀書人嗎?咱兩幾十年的換命交情,說不要就不要了?”
黑衣老僧板著個臉:“都不關我事!”
徐驍眯眼打量著多年不見有些陌生的京城氣象,撇嘴道:“給我透個底,那小子是不是那位的私生子?要不然他能從韓貂寺手裡拿到符將紅甲?還能讓韓貂寺這隻人貓低眉順眼當個奴?”
黑衣老僧皺眉,本就凶神惡煞的苦相愈發猙獰,不怒自威,行走於人山人海的鬧市,人流自主分開,無人敢靠近他和徐驍身邊,如魚遊於水草。
徐驍看他這幅模樣,頓時笑道:“禿驢,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預設了。”
黑衣老僧依然不解釋不辯駁,心境古井無波,只是淡淡提醒:“到了”。
道路盡頭,可見正南皇城大門。
當朝按律十日一早朝,只是早朝已經開始,徐驍來得晚了些,門外只停有馬車家奴,看不到任何一位朝廷顯貴。
黑衣老僧側目看了眼徐驍衣著,嘆氣道:“你就這般去上朝?”
“哪能?我雖然不怕彈劾,但也沒那個必要,我去馬車上換身衣服,在北涼,這些年養尊處優胖了些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穿上?”徐驍笑道。
老僧一臉罕見的頭疼無奈。
徐驍哈哈笑著走向了只剩幾位王府貼身扈從的馬車,王旗麾下的鐵騎自然不能帶到皇城牆根下。
楊太歲沒有動,依舊站在門外百丈處,神情蕭索。
當年,他還是個求功求名的僧人,徐驍便以帶著六百黑甲闖出錦州,他為先皇出謀劃策,徐驍為先皇做先鋒,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那時候先皇視他們做左膀右臂,一起在保和殿上飲酒,一起在月下談論天下大事酩酊大醉後,誰枕著誰的胳膊都無所謂,好不快活。
最後一次相聚,是徐驍滅西楚回京受封大柱國,只是相互言語,再無當年的肆無忌憚。
那以後,他便不再參政,只談禪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