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聲不響地過來,但願不會耽誤你獻藝。”還是在上回待過的樓上那間雅座,幽夢親手將一個禮盒向靈脩遞過去,“你上次照顧了我的腳傷,這是送你的謝禮,希望你喜歡。”
靈脩開啟盒子,將那件水煙藍的流晶玉羽長裙拿出來,提在手上鋪展開,由上而下地打量起來,不忍驚歎:“這樣出挑的面料和做工,堪稱精巧奪目……這件美衣價格不菲吧?”
“靈脩姐姐是清新脫俗之人,我若送些金銀珠寶的一定會被你嫌棄。這件衣服剛做不久,是全新的,我見繡上有‘羽化登仙’之意,便想到姐姐這般身形高挑的美人穿才更有味道。”幽夢望望衣服,又望回靈脩,眼裡笑作漫天星辰,“到時你穿著它登臺獻藝,必定更加風光耀眼,驚豔眾生!”
靈脩聽出這件衣裳是她特意定做的,甚覺承受不起。“這麼貴重的禮物我豈能收下?”她倉促疊好裝回盒內,“不,你還是拿回去吧。”
幽夢將一雙愁眉深鎖,撅著嘴與她撒嬌:“你不肯收,便是不願交我這個朋友了?”
靈脩轉臉見她這副表情,心又軟了:“這是兩回事。唉……你弄得我好生為難,我也沒什麼好回贈於你的……”
幽夢便強調似地按住她手,不准她遞迴盒子:“你什麼都不必送,收下就行!”
“既然如此……”靈脩想了一想,忽然神秘兮兮地笑起,“那我正好將手頭這件東西送你。”
說罷她拿出一個精緻的雕花小木盒子,原先像是刻意被她藏好的一樣,向幽夢手邊輕推過去。幽夢開啟來,裡面只有一張疊好的絲絹,在靈脩眼神示意下,她將絲絹展開來看,才知絹上筆墨琳琅,原來是一支樂譜。
聞著絹面上頤神的清幽暗香,幽夢細細品讀:“好纏綿的小調……也是江南曲風呢,光是看著就很靈動,若是彈奏出來必定非同凡響!”
靈脩在旁微笑:“我就知道你肯定識貨。”
幽夢從絲絹後抬起眼來看她,喜不自勝:“還是靈脩姐姐有心,送我的禮物與眾不同,又深得我心!”
誰知靈脩苦笑撇了撇嘴:“我這也是借花獻佛罷了,其實啊,這是蘇樂師新作的曲子。”
幽夢遽然一驚,指尖微顫:“那這絲帕……”
“自然也是他的。”靈脩笑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幽夢暗想:絲帕這種東西,不是尋常關係的男女能送的吧?再看這兩位樂師,不光是一對年輕的俊男美女,還在一處共事,朝夕相處,琴瑟和鳴,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幽夢敏感地用餘光偷瞥她,心湖不由泛起一陣暗湧,為了掩藏心思,臉上仍故作平靜,垂眸看絹上,這回仔細看的是絲帕,而非樂譜。
她見絹面下角繡著一枝粉白花蕊,不像桃花,也不像梅花,她小聲探問:“蘇樂師……他很喜歡杏花?”
“是呢,竟被你一眼就認出這是杏花!”見她是真的聰明,靈脩樂得與她開啟話匣,“蘇樂師最喜歡杏花了,他說多年以前在他老家的院落裡種滿了杏花。”
幽夢心神有些飄,目光遊移道:“既是他譜的新曲,你怎能將它隨手送人?”
“有何不能的?這本來就是他的意思。”
靈脩不以為意的一說,幽夢更加驚怔了。
在她茫然的注視下,靈脩才莞爾一笑,娓娓道來:“那日就在你回去以後,他來找到我,詢問我當晚可有對哪位女客提起過他和他的琵琶,我料想那便是你,雖然那夜你是一位‘公子’……”
回想那事經過,幽夢頓覺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她尷尬別過頭,臉上已是笑得愈發難看。
“我當時便覺得奇怪,何故他要與我打聽你?”靈脩尚未察覺,自顧說道,“他本是遮掩著不願說的,經我再三追問,他才向我透露。那夜在他回房不久,有位聲音不熟的姑娘,隔著房門向他請教曲子,後來與她撫琴閒聊間發覺,那竟是一位知音人。”
幽夢臉上發熱而不敢抬頭,只試探似地怯聲道:“那他……沒有提到我那夜擅闖後院,是如何冒昧的麼……”不會連偷看他換衣服這種事也說了吧?那可就太丟人了……
靈脩不解她弦外之音:“沒有啊,他只說姑娘天性不凡,心耳靈慧,對音律悟性極高,便讓我找個機會,將此曲交給姑娘。姑娘若是喜歡,為它閒情逸致填一闋詞,那就最好不過了。”
幽夢頓時覺得受寵若驚,還沒從羞愧勁兒裡緩過神,侷促道:“我才疏學淺的,只怕難當大任,白白糟踐了他這天籟神曲……”
“姑娘千萬別妄自菲薄。”靈脩輕柔拍了拍她的手背,“蘇樂師甚少與外人交心,贈人新曲更是不曾有過,如今開了先例,必是十分珍視姑娘才會如此。那我們,自然也該相信他的眼光,你說是不是?”
幽夢盡力撫平心緒。“那我試試吧……”順勢興起一念,“對了,他今日在不在館中?我能否親自見一見他?”
誰料她剛問完,竟見靈脩笑意一僵,旋而又變得陰鬱:“他當然是願意見你的,只可惜你來得不巧,蘇樂師……他不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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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日呢?”幽夢不明真相,所以不依不饒,“明日他在不在?我可以明晚再來。”
靈脩這才難掩失落:“他已經離開樂坊了……”
“啊?”幽夢始料未及,心頭又驚又急,又有些難過,一時百感交集,嘴唇囁嚅半天,“離開這裡……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