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淩晨三點。
馮喆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裘樟清只是淺淺的嘗了一口,瞧著馮喆說:“馮喆,我要走了。”
裘樟清的聲音很低沉,但是馮喆聽的很清楚,一時間他覺得似乎是手中的酒杯破裂了一個裂縫,他愕然的看著裘樟清,有些不能相信。
“我要離開梅山了,出國。”
“出國?”
“是,工商行紐約分行,已經定了。”
裘樟清要離開梅山?
她又要離開了!
馮喆的內心頓時像起了十二級的臺風,他呆呆的看著裘樟清,看著這個此刻給人的觀感是十分柔媚又溫順的女人,怎麼都想不到今晚她要自己來到省城就是為了給自己說這樣一個難以置信也不能接受的訊息。
“我也……捨不得……我很不情願,可是,怎麼說呢,在一起的時候有多……安逸,失去的時候就有多痛苦……”
“我一直想在梅山做一些事情的,如今可以說是半道而止,翻來覆去的,一些事情只是有了一個開端……我很想看著它們壯大、開出累累碩果,可是,總不能如願。”
“梅山有許多讓我難以忘懷的東西,可能當我在今後某些年月回首往事的時候,在梅山的一切,是我最銘記於心的。”
裘樟清盯著馮喆,她的眼睛亮的像是深秋晴朗夜空中璀璨的啟明星,而馮喆的表情和一動不動的身姿讓裘樟清的心裡更加的愁腸百結,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原本,我希望在年後能讓你入常的,可是現在只能做別的打算了,翟書記那裡,我已經說好了,過一段他會將何國璋外放,年後吧,然後你就到翟書記身邊工作。”
“翟書記對你的印象不錯。”
本來年後要讓自己入梅山常委?
但是如今已經是不可能。
如果翟萬全在未來將何國璋外放,那自己就是市委書記的秘書了?
裘樟清為自己考慮的很周到,但是馮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的心裡空落落的。
馮喆不知道該給裘樟清說些什麼。
“如果回憶是我們最後僅剩的東西了,至少挑好的回憶吧。如果一開始能制止某些事情的發生,那你就會活在過往中,沒有未來。”
“總要輕裝前行的,忘記從前的一切,不然你就只會留下回憶,畢竟我們還要眺望未來,心存期盼……”
人活在世上,有些話註定了沒法給別人說,只能自己領悟。
馮喆二十多年來經歷最多的就是失望,就是挫折,就是打擊,裘樟清的離開已經成了定局,雖說如今是資訊全球化時代,可畢竟山高皇帝遠,和西半球的聯系彷彿只是電話這端和那端的事情,但是真的那麼簡單嗎?
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打擊永天真,成熟不過是善於隱藏,滄桑不過是無淚有傷,該走的總會走,該消散的總是挽留不住。
裘樟清又說了很多的話,基本上接下來都是裘樟清在輕言細語,好像裘樟清從來就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馮喆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的兩人又喝了很多,但是也似乎只有馮喆一個人在喝酒,裘樟清只是端著原本的那一杯在陪著馮喆,裘樟清從她的童年開始說到了大學,說到了她生活中的幸與不幸,接著說到了她的婚姻,說到了馮喆,說到了在梅山的不快樂與快樂的日子……
馮喆覺得自己很累很累,腦子像是糨糊一樣,他靠在沙發上,終於像是聽催眠故事一樣的就睡著了,等再次睜開眼睛,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天色陰沉,外面淋漓著小雨,昨夜再次散落的酒瓶和酒杯已經打掃的幹幹淨淨,裘樟清不在房間裡,所有的地方空自縈繞著一種芳香。
這是裘樟清第一次收拾屋子。
她走了,她終究要走的。
昨夜自己那麼的失態,但是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馮喆起來洗了個澡,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翻開手機,上面有一條裘樟清的留言:我回京城了,你先去梅山,不必等我。
原來,她專程從首都回來就是要對自己講述未來的去留!
當所有人都以為自己過的風生水起的時候,自己卻只是一個人走了一段又一段艱難的路!
前程茫茫,遠水無波,何岸可依?
外面風雨正急,但是,馮喆只有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