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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楚晏河盯著楚霽的背影,彷彿那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債主,他的仇家,氣得身體都有些發抖。

等楚霽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的拐角,楚晏河才咬著牙,低聲恨恨地說:“養兒討債!”可自己的親兒子,無論怎麼生氣,可還不是得受著?誰讓生下人家了呢?楚晏河最終還是嘆著氣,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江姝妤撥了撥餐盤裡的食物,輕聲道:“小霽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有口無心,別氣了,吃飯吧,晏河。”

“有口無心?”楚晏河冷哼了一聲,“他有口無心?我看他心眼多著呢!當初我怎麼就生養了這麼個兒子”

一句話沒說完,本來已經不見人影的楚霽,突然又出現在二樓拐角那裡。他低著頭向下面的餐廳瞥過去,冷冷地諷刺道:“不用後悔生了我這麼一個,你外面有多少私生子私生女,自己心裡清楚。大可把他們連人帶母接進來,家裡也熱鬧。”

楚霽的嘴是真毒,不出話來,他的眼神又鄙夷又不屑,掃了楚晏河一眼之後,這才真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走到門口的時候,楚霽下意識去看自己房間對門的那間房。深褐色的烤漆浮雕樣式的房門緊閉著,房門上浮凸起來的邊角難以清潔的細微處還落著些灰塵,明顯這間房都好久沒人開啟過了。

一時間,楚霽盯著那扇門,思緒散開,飄回十幾年前,想起第一次見到祁霖的時候。

那時候,他媽媽剛去世不久,而那時候,祁霖她媽剛和她爸離了婚。

那一年,祁霖和楚霽都在唸初二。十四歲的祁霖,還長著一張相當稚嫩的臉,被江姝妤照顧得很好,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神情裡,卻帶著一股與世俗格格不入的清高。

就像一棵小小的的樹苗,長在了一群一模一樣的小草中間,顯得那麼特別,遲早要拔尖,變成一棵參天的巨樹的。

楚霽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自己見到祁霖的第一眼,就會産生這樣強烈的,直覺一般的念頭。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才見過的祁霖。她倚在網咖門口,歪著頭抽著煙,側臉削瘦的模樣。

他心中那棵奇特的樹,掉光了葉子,枯萎了,長成了一棵嶙峋的怪樹。

開啟自己房間的門,他今天臨時回來,家裡的保潔阿姨剛收拾過,空氣裡陳灰的味道還沒有散完。房間裡面楚霽自己的東西不多,基本都是些以前看的書,絕大多數的東西,還是他媽媽之前用過的遺物,都是楚霽從父母之前的臥室拿出來的——他爸和祁霖她媽再婚之後,他媽媽用過的這些東西,都是要扔棄掉的。

這冷冰冰的世界就是這樣,有時候你珍貴得不得了的東西,別人就是棄之如敝屐。

床頭櫃上,扣著楚霽媽媽的一張單身像,楚霽蹲在那裡,把那張相框翻起來,指腹抹過玻璃鏡面上的那一層浮灰。

那是楚霽的媽媽生前拍過的一套民國主題寫真裡的一張照片。照片裡的母親,那麼年輕,那麼漂亮,長長的白紗蓬裙,戴著白紗邊的女士小禮帽,就像民國時期,那些大資本家裡,讀著女校的時髦小姐。

楚霽拖過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他要把他媽媽的這些東西全部都帶走,因為把它們留在這個家裡,他媽媽大概也會覺得很惡心吧。

樓下的餐廳裡,離開的楚霽已經將一頓晚餐弄得很不愉快,楚晏河堵著氣,完全吃不下去,江姝妤也停下了筷子,默默陪著他。

這時候,房門鈴響動,陶媽從廚房出來,去開了門。

她開啟門之後,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表情驚訝地舒展開。

祁霖抿了抿嘴:“我我媽她在嗎?”

陶媽忙點著頭:“快!快進來!我去給你叫太太!”她一邊折身去餐廳,一邊喊著,“太太,太太!小霖回來了!”

陶媽的嗓門很大,樓上樓下幾乎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江姝妤先是一愣,然後瞬間便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急急忙忙沖出餐廳,好像怕晚了一秒,人就像幾年前一樣,又一聲不吭消失掉。

楚晏河也分外驚訝,跟著從餐廳裡出來。

陶媽看祁霖沒跟著進門來,又轉回頭向她招手,極力請她進家裡來。

“不用了,我跟她說幾句話就走。”祁霖站在門口的擦腳墊上,像是身前不到半米的那個門檻,便是一道絕對不能跨越的天塹,只要她跨進去,就會擾亂所有人的生活。

很快,江姝妤和楚晏河,就一起出現在了祁霖的視線中。看到楚晏河的時候,祁霖稍微有些不自在。她本想向江姝妤借了錢就走,日後再慢慢還上,最好別讓楚晏河知道。畢竟說句不中聽的話,楚晏河雖然和她媽媽結了婚,可她祁霖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外姓人,總歸是寄人籬下。雖然十幾萬楚晏河未必放在眼裡,可讓江姝妤拿著他們楚家的錢來救濟祁霖和她爸爸,沒有這樣的道理。

一瞬間,祁霖想過到底要不要再向江姝妤張這個口借錢,可她又想到正躺在醫院的老爸。她一個人倒是怎麼都沒有關系,可留下她爸要怎麼辦?她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