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樂和濃鬱的咖啡香味,甚至頭頂散發著昏黃光線的燈光都令人昏昏欲睡。鼻尖嗅到的都是咖啡苦澀的味道,像苦艾草的味道一樣,讓人聯想到失敗的愛情。
且歡要了一杯咖啡,這個咖啡店的環境讓她有點恍惚,再加上這些天沒怎麼休息好,簡直要睡過去了。等宋槐的高跟鞋踩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卡吱卡吱”的響動時,且歡才懶懶地抬起了眼皮。
“且歡,我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這是宋槐坐下後說的第一句話。
且歡一瞬間就清醒了,她皺眉,語氣不善:“你這是什麼活?活著怎麼就沒意思了。”
宋槐苦笑了一下,且歡這才注意到她今天沒化妝,眼睛還是腫的,帶著血絲,讓人看著就不忍。
“宋淩禹不要我了。”宋槐一下子哭了起來,“宋淩禹不要我了……且歡……”
且歡的心都被她哭得酸脹脹的,咖啡廳實在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已經有好多人帶著看熱鬧的眼神往這邊看了,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麼心情,鄙夷、同情、理解還是純粹是看好戲?保佑那些看好戲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失戀。且歡站起身,把對面的宋槐拉起來,從包裡抽出來一副墨鏡給她戴上,摟著她徑直走出了那家咖啡屋。宋槐比她高,走的時候卻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宋槐一直在哭,且歡很少看到她哭,印象裡好像只有妙妙去世的時候看到她哭過。“我打電話叫宋淩禹來接你。”“別打。”宋槐制止且歡翻通訊錄的動作。
且歡等了宋槐足足五分鐘,才等到她稍稍平息了情緒。
“我過兩天就會把離婚協議書簽好,我已經託朋友幫我找了份工作,在中學做心理老師……宋淩禹說他會把房子和車子都留給我。所以我未來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太難過。”且歡愣愣地聽著宋槐說了一大串,感覺宋槐果然還是宋槐,情緒修複能力太強大了。
宋槐擤了一把鼻涕,“這樣做很帥對不對?可我做不到。我不想和他離婚。”
“……”
“我說,如果他喜歡那個女孩兒,他們可以交往……沒關系。只要他不和我離婚,我不管他在外面怎麼樣。”
且歡還沒有緩過神來,眨眨眼,感覺好像突然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我想喝酒。”
且歡向來不支援“借酒消愁”這種說法,酒精只會把人已經混亂的大腦攪得更加混亂,還會在天亮以後讓人嘗盡宿醉的痛苦。除了那次被于格誆得喝醉了一次,她好像都沒有怎麼喝過酒。但是這回,也算是捨命陪君子了。
“我不明白……他怎麼能不愛我了呢?他是怎麼做到的?我也想……”宋槐一邊咕嚕咕嚕往嘴巴裡灌酒,一邊眼神呆滯地說著,突然她的視線轉移到吧臺調酒的帥氣小哥,她醉眼朦朧地笑了一下,“帥哥,你覺得我美嗎?”
且歡慌忙拉了一下宋槐,然後對著小哥道了歉,“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
“帥哥,要不你今晚陪我吧,我給你小費……”且歡慌慌忙忙攔住宋槐掏錢包的動作,感覺臉都被宋槐丟光了,抱歉地笑了笑,飛快把宋槐拖離了吧臺。
這樣一鬧以後,宋槐突然安靜了,只是默默地喝酒,也不說傻話了。且歡心酸地看著,有時候也跟她碰上幾杯。“我猜中了這開頭,卻沒有猜到這結局。”宋槐望著玻璃杯裡晃動的液體,眼睛裡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且歡腦海裡又浮現出宋淩禹追在宋槐身後的樣子,那時候妙妙還沒有和路均在一起,她們寢室的熱水瓶都是宋淩禹幫著拎上來的,為了討好宋槐,宋淩禹沒少給她和妙妙好處……明明沒過去多少年,想起來卻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就這麼流失了。命運大浪淘沙,有一些曾經珍之重之的人也漸漸松開了手。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且歡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喂。”
“俞且歡,宋槐在你那兒嗎?”
此話一出,電話那頭的人彷彿和幾年前的人重合了。
“你以前也經常給我打電話,問宋槐在哪。後來你不再打電話了,因為宋槐就在你的身邊。現在你又把她弄丟了。”且歡溫柔地把自己的小西裝外套蓋在了喝得人事不省的宋槐身上,她的眼角還有淚痕,連閉著眼都是很傷心的樣子,做夢也必定是傷心的夢。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她喝醉了,你要來接她嗎?”
“你在哪?”
掛了電話,且歡才發現自己有一條未讀簡訊,是雲響發的:宋槐怎麼樣了?
喝醉了,宋淩禹待會來接她。
那好,你沒有喝多吧。
沒有,但你得快點來接我。吧臺那個小哥已經是第三次向我拋媚眼了。
……我來了。
宋淩禹把半醉的宋槐背起來,“你怎麼樣?我送你回去嗎?”
且歡搖搖頭,“不用了,我男朋友待會來接我。”
“嗯。”
“宋淩禹,”且歡突然叫住他,“你真的不愛宋槐了嗎?”
宋淩禹的背影一僵,他沒有回答,只是揹著宋槐往外面走去,繞過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穿過忽明忽暗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