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他深陷險惡恐怖夢境,心跳便會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時常夢到落到他腳下的母親那張死不瞑目的臉,直到火葬都不肯閉上的雙眼。
夢到父親被逼自殺前狂妄悽涼的大笑;夢到所有兄弟姐妹被他下令殘殺時發出的恐懼哭喊。
夢到外祖父被他親手割斷脖子時不可置信的瞪圓眼睛。
還夢到征服妖獸國時掀起的滔天血雨,夢見那一片染紅夜空的驚天火海。
他那雙白皙如玉的光潔雙手,不見一絲髒汙,也不見一毫厚繭,寬厚柔軟,潔白光澤,彷彿世上最美的手。
可卻因妖靈與魂魄的慘嚎與痛哭顯得恐怖異常。
此後數年,他率軍遠徵,歷經無數殺戮與流血,掠奪領土與資源,以最快速度累積了財富。
無數猙獰的幽靈與惡鬼張牙舞爪地從他眼前一晃而過,尖嘯著、哭喊著、嚎叫著,數以萬計的妖靈與冤死的魂魄在他的寶劍上發出悽厲的哭嚎。
“怕不怕?”這次是她在問他。
“怕。”他回答。
然而他更怕的是,當初手刃親父、外祖父以及兄弟姐妹時鮮血飛濺與震天哭喊的畫面。
他繼承了他母親的一部分純真靈性,在其他君王將此視為家常便飯時,他卻常為此噩夢連連。
夢裡,無數妖獸王子公主化為兇猛野獸在跳舞,然後,將尖銳的利爪刺向他脆弱的脖子。
還有無數骷髏瘋狂叫囂著向他撲來,其中有他的父親,他的異母兄弟姐妹,全都兇神惡煞、痛哭流涕地纏著他死死不放。
尖銳的痛哭、詛咒、嚎叫在陰冷的墳場裡此起彼伏地飄蕩,也夜夜纏繞在他的黑色夢裡。
可他能怎麼做?
往前一步是殺戮。
退後一步是死亡。
選殺戮,還是死亡?
求生是本能。
至善卻非義務。
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踩著屍骨與魂魄的鮮血之路繼續向前。
用劍與火開闢那無上榮光。
遙遠的漆黑天際,一道清澈幹淨、柔和盈潤聲音輕輕地、低低地破空出現。
帶著奇異般的神秘力量,似是柔情無限地念著:
我將我分裂成兩個,
一個相信,一個不信;
我將我分裂成兩個,
一個幼稚,一個成熟;
我將我分裂成兩個,
一個快樂,一個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