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枝死了。
一切的遺憾和心痛在死後席捲了整個靈魂。
她飄去了狐七的墳前,虛無的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文字。
她怎麼能將狐七忘了?怎麼能夠?
她停留了許久,一道慈愛威嚴的聲音突然傳入她耳中:“蔥蔥,到爺爺這兒來。”
洛枝身子一僵,朝身後看去,雙眼驀的瞪大:“爺爺。”
老人一臉慈愛的笑容,眼睛裡有著心疼之色,他穿著紫紅色的判官服,身後站著黑白無常。
洛枝走過去,眼裡閃過驚訝。
“爺爺現在是閻羅殿第一殿的判官,專司人間夭壽生死,統管幽冥吉凶,你壽命已盡,爺爺來接引你。”
洛枝唰的流下兩行淚來:“爺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爺爺過得很好,蔥蔥也已化去三世情劫,今後即便投胎轉世,也會無病無災,平安順遂一生。”
洛枝愣了下:“爺爺,三世情劫是什麼?”
“你隨爺爺去個地方自會知曉,只怕那人也已經窺破了天機”,話音落,洛枝的身子便隨著黑白無常和爺爺一陣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北寮國,寒雪峰,此時正是入夜,寒風呼嘯,冷得刺骨。
靈魂狀態的洛枝卻察覺不到半分寒意。
夜笙花海在夜色裡起舞,像是一個個午夜小精靈,編織著無數個酸甜苦辣的夢。
花海中央躺著一個絕代風華的男子,浪花抹額擋住了緊皺的眉心。
洛枝心中一悸,整個靈魂都在顫抖。
身著判官服的老人單手一揮,無數個記憶的光點閃進了洛枝腦海裡。
第一世,她是魔教叛徒,奪了魔教聖物被魔教追殺,他是正派劍仙,奉命絞殺魔教,卻在途中遇見了她,兩人不打不相識,她對誰都警惕,可他卻對誰都溫和,她擺脫不掉他,任他跟著,可後來,魔教教眾屢次圍剿,終是讓他發現了她的異樣之處,當知道她是魔教聖女時,所有正派弟子齊聲高喝,讓他殺了她,她看到了他眼裡的掙扎,可最終兩人還是逃不開宿命的捉弄,她被架在火堆上焚燒至死,死之前詛咒他永生永世孤寡一人,不得善終。
第二世,她是入宮秀女,他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她只想安安分分的入宮,完成乾爹乾孃的期願,卻不料撞見了他,一生命運盡數被篡改,他將她從秀女名額中篩除,將她接進了府中,像圈養金絲雀一樣寵著她,就在她一顆心淪陷的時候,他又派兵圍剿了她乾爹的府宅,摧毀了她對他剛升起來的期待,她開始冷落他,只要他踏進她的院子,她就會像瘋了一樣對他撕扯,可即便被她撓得滿身傷痕,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佔有她,他說:“要痛,就一起痛……”
再後來,他突然變了性子,開始往府裡養各種美妾,任由那些美妾羞辱她,嘲笑她,每個夜晚,她都能聽到從他院子裡傳來的笙簫之聲,靡靡之音。
她累了,最後一絲想活下去的執念也散了。
她選了個陽光晴好的日子,挖出了自己的一顆心,死在了無人問津的院落裡。
等他回來時,她的屍體已經變得冰冷,再也聽不見他撕心裂肺的慘叫和一聲聲泣血的呼喚。
“不管我欠你多少,這顆心我賠給你,從此兩清了。”
第三世,他們沒有投身在一個世界,她剛出生便心臟不好,而他放棄了投胎轉世,在忘川河邊苦苦跪了百年,求閻羅王能讓他在和她重續前緣,哪怕只見一眼,只碰一面……
風輕輕地吹拂過夜笙花海,男人不知夢到了什麼,緊繃的唇角輕輕地勾出一個弧度。
很美好,很甜蜜。
洛枝流了一臉的血淚,看著有些滲人,她盯著上官撫琴,一切都明白了。
明白他不是為了尋求長生之道所以拋棄與她的約定,明白狐七能迴歸是因為上官撫琴和他師父做了交易,明白上官撫琴用終生不得離開寒雪峰,日日嚐盡痛苦滋味換取了永生,明白了她每一年生辰都會收到的桃花簪是經過何人之手雕琢。
童九已經死了,她人生的最後幾年並未再收到桃花簪,可她知道,上官撫琴一定雕刻了,只是送不出去了……
“爺爺,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我放棄投胎轉世的機會,願意做一個器靈,您能成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