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奩上的鏡子蒙上一層霧氣,把黃銅上薰染上了白霜,床上帷帳在輕輕晃蕩。
房間的光線黑了又亮,在青色朦朧中迎接了第二天的天明。
窗外是暗淡的青色,接著窗戶縫灑進來一抹破曉的光線,整個房間顯得迷濛又神秘。
蕭子宣動了動手指,緩緩清醒過來。眼前是一張被放大的超級巨臉,他本能地一愣,被唬在原地半晌。他的女人,她的氣息,她的味道,彌漫在整個狹小的空間裡。一早晨醒來,那忽閃忽閃的睫毛,就扇得他心猿意馬。
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眼瞼,異樣的觸感從指間傳來,他情不自禁微微一笑。
“怎麼了,你家妻主長得還不錯吧。”上官宓緩緩睜開眼睛。
“啊——”他驀的縮回了手。
“噓——不要大驚小怪,從現在開始——你應該習慣接受這種親密行為。”她微笑著湊近上官宓,輕輕在額頭上一啄。
蕭子宣羞赧地低下頭道:“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像吃了杏仁酥一樣嘴甜呢。”
“好了,不逗你了。今天不是還有重要的事要和伯母伯父說嗎,快起床吧。”上官宓支起身子,從床下撿起淩亂的衣服,輕輕抖了抖,剛想要穿上,卻被蕭子宣從身後抱住了,他輕輕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你知道嗎,在我第一天新婚的時候我甚至都不敢夢想有這麼一天,會能夠這麼親密無間地擁抱著你,能夠被你喜歡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上官宓正握著衣服的手僵硬了半刻,遂反手握上了蕭子宣放在自己腰間的手,“那時候,是我有眼無珠,有的時候外表不能代表一切,就如同崔豔那樣絕世的美人,剝去皮囊後的內心也只剩下一堆臭泥而已。但有的人,就如同泥沙中不起眼的河蚌,只要耐心終會驚喜地發現它的心中藏著一刻無價的珍珠。”
她轉過身來,眼波似水:“你要一直相信,不論人生到什麼絕境,只要自己還愛自己,就絕對會有人來愛你。”
蕭子宣與她對望著,似乎周圍一切頓失顏色,他輕輕擁抱住她:“謝謝你。”
上官宓微笑著搖搖頭:“子宣,你讀過金剛經麼。”
蕭子宣與她分開,莫名地望著她,吶吶地道:“沒有,怎麼了?”
上官宓垂眸,若有所思道:“其實金剛經裡有寫道,有錢的商人救了窮苦的乞丐,該說謝謝的是有錢的商人,因為是窮乞丐的存在才給了他積善存德的機會,所以救與被救從來都不是一個單向的行為,對麼。”
蕭子宣笑著點了點頭,眼光裡彷彿有星星在閃耀。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兒可愛極了,自己的懷裡擁有一個這麼信任她,這麼仰慕她的男人,這也許就是一個女人所慕求的終極。
她替蕭子宣穿好外套,繫上最後一個紐扣,一臉欣賞地看著自己的夫郎美豔絕倫的身影,眼光在他身上流連,末了輕聲道:“我們今天不是還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伯母伯父麼。”
蕭子宣的笑容驟然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不安和惶恐,他的手在袖口中微微發抖。
上官宓緩緩拉住他的手,往懷裡一拽:“走,我們一起出去。”
上官宓緊握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任何狂風暴雨。
大堂茶幾上的兩杯茶已經喝完了,屋內麝燻嫋嫋。
曾經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暢想要該怎麼樣告訴蕭家二老事實的真相,現在這一天突然到了,但也沒有想象中的膽怯,反倒是一種莫名的坦然。
她是上官宓,是南詔最出名的大夫,是古家堡少堡主的至交好友,但從來都和蕭家沒有關系,更加不是蕭公子的未婚妻。她現在只想用真實的自己來面對這場婚姻。
老夫人突然激動地猛拍桌子:“不,我不同意,我死都不會同意你們的婚事。”
“母親大人!”
似乎有心理準備,蕭子宣無力的垂下手。
“你這個騙子!”
“蕭伯母,我不知道怎麼跟您解釋,不過我相信我有把握說出願意照顧子宣一輩子的話,相信您也清楚如果不是做好了任您處罰的準備,我也不會同子宣回來負荊請罪。”上官宓頓了頓:“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你們,你們簡直目無尊長!我是不會同意的,就算宣兒以後嫁不出去,我也不會任他嫁給你這個騙子!”蕭老夫人歇斯底裡地道。
上官宓自知有罪,不敢頂嘴,不然依照她平日的浮誇個性自然掀得個底朝天,她只是堅持道:“二位若是不同意,我便長跪不起。”她有些激動,連帶著脖子上的青筋直凸,雙手攥緊拳不放。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不成?好啊,你真行。”她連篤柺棍,作勢要打下去。
“蕭老夫人。”門外一聲清亮的女聲傳來,“且慢。”
上官宓一回頭,竟然是古燈臺和解海棠她們。
“你們怎麼來了。”她微微喘息,臉上還殘留著異樣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