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在裡面洗的時間有些長。”門縫中遞進來一個輕柔的女聲,“只是確認一下您沒有在浴池裡睡著。需要進去服侍您嗎?”
“不。”貝茜馬上道,“不要。”
她嘩啦從浴池裡站起身,裹了綿軟的浴巾,待將身子擦拭幹淨,換上整齊疊放在臺階、細膩柔軟的高腰長裙,披散著濕漉漉的發走過去開啟浴室的門。
原本以為等候在門外的只有方才說話的那一個女人,一抬眼,實在要因眼前的大陣仗而停滯腳步——十幾個排列整齊、服裝統一的女僕靜靜站立著,臉蛋一樣好看,胸脯一樣高聳,腰肢一樣纖細,連低頭行禮的動作都無比統一。
“這是做什麼?”貝茜問。
小臉上倒平靜的,似對這種恭敬順從習以為常,只是不喜歡被太多人圍繞,微微地揚起眉。
為首的女人長得最好看,目光與她身上淡藍的裙一般溫柔似水,聞言微笑道:“這是殿下的吩咐。每個人都做了細致的分工,一定照顧好您的飲食起……”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此時貝茜一邊伸手擰著濕發,一邊搖了下頭。
搖頭就是拒絕。
周圍的女僕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都將目光放回笑容不變的領頭那女人身上。見她默了一下抬起手,登時如同聽見什麼無言的命令般轉身秩序井然地退下了。
不過眨幾次眼睛的工夫,走道裡只剩下兩個人。
“容我報上姓名,小姐。我是安娜貝爾,殿下的內務官。”一對一的時候才發現,安娜貝爾比貝茜還要高一個頭,但她目光溫柔,給這麼俯視著,倒生不出不舒服的感覺。貝茜聽見安娜貝爾繼續道,“您不想要她們服侍,那要我好不好呢?”
—— —— ——
“這麼說安娜貝爾陪著她在城堡裡逛了一個晚上。”
晨光透過窗戶灑落在臥室的白長絨地毯,倚靠著床頭黑發淩亂的男人閉目緩緩說著話,褪到腰間的被子遮不住光裸胸腹上緊實有力的曲線,往上單看一張臉,實在很容易生出“此人無害”的感覺。
誰知道是不是無害。
“是的,殿下。”維克託慨嘆道,“安娜貝爾大人是內務官,對您也不必親自服侍,卻聽說昨晚是她自己主動提的要求……伊麗莎白小姐的魅力真是很大。”
他一面說,一面偷偷看赫恩的表情,見殿下竟還頗為愉悅地彎了彎唇,心裡不由再度掂一掂貝茜的分量:能不大嗎,殿下親自帶回來的人。
“伊麗莎白小姐逛了大半個城堡,天快亮才回西塔。”維克託接著道。
“睡了麼?”赫恩問。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維克託趕緊拿衣服過來替他攏好,低著頭答道:“並沒有。小姐要了一些書,正在房間裡看,安娜貝爾倒是遵照她的吩咐回去休息了。”
那少女的精力充沛得驚人,不過這樣正好,殿下的精力也充沛得驚人。
國王和王後甚至不在城堡裡,借微服私訪的名頭去外面旅遊——赫恩處理起國家政務遊刃有餘,還有弗雷德輔佐,幾乎沒有什麼壓力。
即便如此,維克託還是經歷過殿下連著兩天一夜不休息的時候,最苦的居然是從旁侍奉的他,呵欠連天雙目無神,殿下卻仍舊精神煥發,還有力氣跟弗雷德大人出去射箭。
赫恩隨意用過早餐,到西塔去看貝茜。
他抬手敲門時,貝茜正向外坐在窗臺看書,下著雪沒有太陽,不怕曬傷肌膚,小身子裹了鬥篷,攤開在腿上記載王國歷史的大部頭翻到一半。一片雪花落下來,原本要落在書頁上,被小手接了去。
這真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堡,用很大很大這個詞也不足以形容。尖尖塔頂聳入天際,即便天幕沉沉,成百上千支不滅的燭火映照到水晶、寶石與金銀器皿上反射的光芒能使整個宮殿亮如白晝。她走夠了臺階與橋,終於打算停歇時,聽見安娜貝爾說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地方沒去,擺擺手宣告了放棄。
安娜貝爾就彎腰替她束緊了鬥篷的帶子,柔聲道:“那我送您回去休息,好嗎?”
這個內務官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貝茜的肌膚涼涼,她的手卻很溫暖,偶爾觸碰著,倒也沒叫貝茜心生抵觸。
城堡外還有佔地面積極廣的花園,因著是冬天,目光所及之處便盡是雪樹銀花,中央一座巨大的噴泉,四周還綴著不同設計的小噴泉與雕塑,大道兩旁守衛著制服整肅計程車兵。
赫恩還說不要離開城堡,守衛這樣森嚴,就算她插上翅膀,恐怕也飛不出去。
貝茜無意識地將書翻過一頁,碧眸放空地,分明已經出了神。
她暫時沒想過離開的問題,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去思考——她遺失了一部分記憶。
能留在腦海中的過往都無比清晰,卻偏偏不完整,她記得自己如何成為的血族,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因為誰、發生了什麼而沉睡至今,好似有人擅自抹去了一部分,這令她感覺很不舒服。
還有這個王國……她也完全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