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騎著馬跟在赫恩身後, 很明顯能感覺到王子殿下自出城堡離了貝茜之後那不太好的情緒。
這情緒寫在赫恩沉默的挺直的脊背上, 現在卻不是因為貝茜,是為了即將要去見的那個男人。
王子的親衛隊自然是知道王子最多隱秘的人, 一個個都是赫恩親自提點上來的,十年如一日,許多雙眼睛
都能看見赫恩同弗雷德將軍的情誼有多深。
赫恩下命令抹去弗雷德的行蹤, 今日來護送弗雷德離開,事實是護送, 在旁人口中說不定就成了驅逐。
格林把韁繩握了又握, 終於鼓起勇氣驅馬上前, 對赫恩道:“殿下……”
赫恩聞言望他一眼,淡淡笑道:“沒你想的那麼難受。”
一行人逐漸遠離大道,經由一片樹林往條隱秘路徑去,不知又前行了多久,終於看見藏在林間的一座宅
邸。
陽光很好, 抬起頭卻看見樓上臥房的窗簾緊緊拉著, 連窗戶也緊閉, 彷彿不願放進外面任何一絲鮮活的氣
息。
赫恩翻身下馬,對格林道:“在外面等著。”
格林得了命令便仍留在馬上, 瞧著他獨自一人慢慢地、顯然也是熟門熟路地過去推門。
房子裡靜悄悄,連個僕人也沒有。
赫恩馬靴的靴跟踏在地板上, 一片靜寂中敲出格外清晰的腳步聲。
然後聽見通往樓上那個樓梯的樓梯口傳來個平靜的男人聲音:“殿下。”
赫恩抬頭看時, 蘇正緩緩從上面走下來。
他一雙許久不彈鋼琴了的手搭在扶手上,腳步有些慢, 一面走一面道:“多謝殿下特地過來送行。”
倘若還有其他認識蘇的人,此時目光上移,必然要震詫於他臉上的變化——確切來說是那一雙眼睛。
原本璀璨奪目的異瞳如今完全變成相同顏色的兩隻眼,淺碧被黯淡的藍奪了舍,看人視物時竟都不能聚
焦,彷彿要憑著聽覺才能定位。
蘇是已經目盲了。
從前他用寶貴的一隻眼睛換取了希裡蘭德的下落,而今又用另一隻眼睛完成對赫恩的承諾。
他心甘情願做這一切。有時候還會想,如果當時守好了貝茜,誰都不必死,也不會有後來這曲折的一段。
但哪裡有那麼多如果。
“我說過,你可以等完全適應了再走。”赫恩道。
他說的不是客套話,蘇也知道,走到跟前,低頭一禮表了謝意,婉拒道:“離開之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我現在也並非行動不便,早點離開好些。”
赫恩沉默須臾,道:“我去看看他。”
希裡蘭德躺在幾乎隔絕了光線的昏暗的房間裡。
赫恩推門進去,房間四角的燭臺便自動點燃,映照出床上男人瘦了一圈的臉,連帶著他那頭流銀的發都黯
淡不少。
算起來,他應該是死了兩次了,只不過這次沒死透,被從地獄門前又救回來。
對於希裡蘭德來說,倘若沒了貝茜,活過來恐怕還不如死去的好。
赫恩最近會想起弗雷德,此時站在床邊,知道眼簾裡的這個已有了另外一個靈魂的記憶,倒真說不清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