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七王一家已經出京了。”秋公公小聲稟道。

夜文頤伏案批改著奏摺，聞言將摺子放在一旁，唇邊勾起溫和的笑意，細細看去，那笑意卻又沒有到達眼底。

“一家人都走了？”

“是。”秋公公應道。

夜文頤喝了一口茶醒神，這是前幾個月太忙的時候形成的習慣，一旦有些事情想不清楚之後，就讓自己喝點茶水提神。

兩個月之前，他還替別人守著江山，兩個月之後，這江山就已經變成他的了。

若非茶水入喉冰涼，夜文頤總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景真常說自己是想得太多，以至於該看清楚的反而看不清楚，囿於囹?。

只有夜文頤自己明白，他是怕。

宮中藏書閣中有一本《山水志異》，裡面講過一個故事。

泗水邊上的百姓想要溫飽，槐花精想要一個住的地方，槐花精讓老百姓有了溫飽，然後相應的，自己住在百姓家中，日複一日，槐花精厭倦之後就打算離開而老百姓習慣了不耕耘的日子，一下子不適應，死了。

他和夜修冥夫妻二人之間的關系，同槐花精和老百姓之間，何其相像。

對於夜修冥夫妻二人而言，帝位不過是身外之物，可要可不要，而對於他來說，這是孜孜謀求幾十年的東西，費盡心力，就為了登上這九五之尊之位，怎麼可能輕易就舍下。

“秋公公，你說這世上當真有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帝王嗎？”夜文頤突然出聲道。

秋公公一怔，佝僂著腰小心答道：“許是有吧。”明景帝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夜文頤彷彿看透了秋公公的想法，笑了笑，道：“七弟不就是麼，七弟妹一句想要去大摩看雪，這便當真前往大摩了，如此瀟灑，當真讓人羨慕得緊。”

秋公公不解夜文頤到底是何意，斂眉不答。

“也罷，是朕狹隘了。”夜文頤沉沉道：“秋公公，你且去一趟梁家宣旨吧。”

夜文頤寫下聖旨，交予秋公公，對外道：“擺駕鳳棲宮。”

“夜文頤貶黜了梁吉才？”虞子蘇吃著夜修冥遞過來的糖炒栗子，拿著信件道：“這又是哪一齣？”

“想通了吧。”夜修冥見虞子蘇才吃了幾個，袋子裡都快沒有了，對三個孩子道：“你們不許吃了！剩下的都是你們孃的！”

夜修浚嘟著嘴巴道：“娘親吃了的！爹爹，你不能偏心！”

夜修冥揉了揉額頭，真想將這個臭小子扔下去。

夜修浚口味偏甜，這一袋子糖炒栗子，就屬他吃得最多。

“你娘才吃了四個，你吃了多少了？”夜修冥目光落在夜修浚剝出來的一堆栗子殼上面，沉聲道。

夜修浚認認真真數了數，“我才吃了七個，其餘的，都是的的吃的！”

又被拿來背黑鍋的夜修齊，伸手彈了彈夜修浚的腦門，看著夜修浚捂著臉一臉委屈的樣子，冷冰冰道：“誰吃的？”

“淩霄姐姐……哎呀……”夜修浚又被彈了一下，立即改口道：“我吃的，我吃的，都是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