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的心,正像她名字一樣,有一塊揮之不去的陰影。
十八年前,一心一意要找個好男人過幸福日子,沒想到找了個騙子,失財失色,臉面丟盡,慪死爹孃。
死裡逃生養大墨清白,眼看老了有個依靠,沒想到他不聲不響地走了。因而長嘆一聲,“我註定要孤獨終老。”
“媽,您說什麼呢?您還有我和陳魚雁,還有我和陳魚雁的孩子,您不會不認我們吧?”
“謝謝你們玉耳。”
“媽,您這話就更見外了,當年要不是您收留陳魚雁,我馮玉耳能沾陳魚雁的光?”
“是你們自己的造化。”墨影回過神說,“魚雁是衛生科技支教醫生,當年他把我都騙了,居然說自己是逃難從遠方來的。”
“媽,造化也是您提供的平臺。墨清白決定離家出走,我們又何必找他回來?與其天天看著他難過流淚,不如就讓他在外自由飛翔。”
“馮玉耳,”墨影拉著臉說,“是不是你們聯合起來讓他離家出走的?他身上的傷口、血液,還有那些報道的人,是不是你出的點子?”
“我沒有。”
“你是不是怕他沒有膽子和勇氣離開家,你是不是怕我只有他這麼一個獨苗,不放他走?於是出了這麼個主意,逼迫他離開,讓我預設!”
“媽,如果是的話……。”
“他身上沒有錢,手裡沒有本事,他兩手空空闖世界,不就是作死嗎?我的天啊,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死給你們看……。”
“他要是有錢,還出門嗎?他要是有本事,還離家出走嗎?”馮玉耳手指門外說,“那麼多人出門務工,那麼多人在路上,就把他餓死了?”
鄰里鄉親或站或坐或靠在牆上,一起研究尋找墨清白的事,討論來討論去,大家抓爛頭皮,都沒想出什麼對策。
他們認為墨清白是兩性人,實在寫不出尋人啟事。
關於這一點,墨清白離開的時候,就考慮到了。他們既不能貼他的男兒身,也不可以掛出他的女兒像,更不可以畫一個不男不女的照片拿出去隨意讓人辨認。
所以墨清白斷定他們寫不出尋人啟事,或者報告有關機關存檔,就性別一欄裡,保管讓他們很難受。
因而大家從早議到晚,從天黑討論到天亮,研究了幾天幾宿,依然一籌莫展,也就不再議了,放棄尋找。
最後,還是馮玉耳聰明能幹,她想出了一個不是法子的法子,權當濫竽充數。
她說,“媽,您只想著墨清白的兒子樣,把他當作嫁到國外回不來的女兒身。”
這個辦法猛聞尚可,細究起來反而覺得不妥,難道非要讓世人撩一撩不男不女的長褲嗎?
幸好墨影只擔心墨清白出門的時候,身上沒有錢,到了其他城市,他吃什麼喝什麼?
陳魚雁給了墨清白一些錢。他坐火車來到省市。
省市是大城市,消費高,幾天就把身上的錢花光了。
他在大街上走啊走,越走越餓,後來走不動了,就坐在一個裝修得非常豔麗的門口,望著上面那三個醒目的大字,——儷人院。
傍晚的時候,他總是用商人的目光看待人來人往,口中不時地說出奇怪的話。
有一天早上,他見儷人院緊閉大門,就在門口走來走去,想他的心事。他要是能走進麗人院,以幹農活的勞力,陪那些富婆開心的話,一定是把好手。
可是他半邊白臉半邊黑臉,半邊女人臉半邊男人,總是肉肉弱弱的樣子。走到哪裡都沒有人收留他做工。
不過,他總是聚精會神地在思考問題,好像要超出他的表現一樣,更深層次研究離家出走的目的。
他就以火車站為中心,在方圓一公里內徘徊,似乎懇求火車帶他去支教馮玉耳老師身邊一樣。
年快到了,再遇上天天下雨刮風,省市都凍得夠嗆,路上連人影兒都沒了。幾條街上的垃圾箱都被他翻了個遍,就是填不飽肚子。
凍三天餓三天,讓他站不起來,就連扶著身後的牆壁也難以站起來。
他的身體一直搖擺,新在發抖,不知道是先凍死,還是先餓死,反正是個死,他就乖乖地躺在天橋下,緊閉著眼睛,開始等死!